“注意侧翼!侧翼被突破了!”
“顶不住了!需要支援!”
“异合男女!异合男女从后面追上来了!”
“注意前面!!!”
车厢顶部的防线乱作一团,所有还有战斗能力的人都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
但是,就在混战打到最激烈的瞬间,一声怪异的嘶吼几乎要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奥赛兰姆行进方向的前方,几乎只剩下半截骨架身躯的异聚母体用仅存的一根断爪扒着铁轨一点点挪动着,闪烁着暗淡红光的电子眼锁定了奥赛兰姆,随后它在咆哮声中开始加速!
“艹!这个不是勾男女的妈吗!他不是被天基武器毁灭了吗!怎么还有!”
“甘霖娘他倒是有几个妈!”
“迎接冲击!!!”
行驶中的列车根本来不及减速便正面撞上了异聚母体!
堪比移动城邦的永恒列车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声,盘踞在轨道上的异聚母体直接被连根拔起,破碎的身体组织像是雨点般洒在所有站在车顶的人身上,帕弥什浓度瞬间来到了高危层次。
下一个瞬间,列车冲出轨道,车厢中的人们和无数堆积的杂物被一股脑的甩出车厢……
侧翻的列车将大片异合生物均匀的涂抹在地上,同时也将被甩出去的幸存者一通挤压成地面的泥泞。
正在追击的异合男女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彻底变成无数碎片的异聚母体身前,低下头。异合生物向他们身边聚集,低着头发出了低沉的呜咽,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悼念……
耳边的轰鸣逐渐淡去,混沌的视线开始清晰,白晓幻自满是血污的泥泞中醒来,异合生物的呜咽在不远之外回响。
“醒醒……”他推了推身边倒下的构造体,但是身旁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和一个肩膀。
“站起来……”白晓幻在血污中徘徊,寻找着可能的幸存者。
“指挥官……”虚弱的呼唤声让白晓幻猛地回头——是露西亚。
她的状况非常不好,帕弥什感染已经让她的行动产生了迟缓。
“露西亚!”白晓幻扶住了露西亚,然后一点点挪动着,寻找着,呼唤着。
里的左手被车厢压碎,他捂着伤口跟上了白晓幻,星凌莎半个身子沾上异合生物的血肉,库洛姆一手拉着万事肩上扛着神威,二十一号扶着薇拉,薇拉拖着诺克提,半边脸沾满异合生物血肉,左眼被腐蚀的只剩下眼眶的凡妮莎被邦比娜塔背着……
常羽和苏菲亚合力抬起担架,担架上是重伤的贾米拉……
“前面是一个教堂……我们在那里建立防线……尽可能的坚持到空中花园的支援,或者亚特迪斯号折跃……”
白晓幻的话成了幸存者最后的稻草,他们搀扶着,背负着还有一口气的人,蹒跚着向教堂走去。
不远处,异合男女察觉了正在聚集的人群,周围的异合生物随即抬起头,亮出爪牙,准备将这剩余的猎物一网打尽。
“放我下来……”凡妮莎轻声对邦比娜塔说到。
“可是……”邦比娜塔迟疑着,但是身旁的忒休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把我的包拿过来……”凡妮莎伸出手,忒休犹豫着,直到凡妮莎的右眼发出死亡的杀意。
接过背包,凡妮莎从邦比娜塔背上挣扎下来。白晓幻察觉到凡妮莎的动作,回过头,但是凡妮莎只是靠着邦比娜塔站着,转过身。
“这里必须有人拖延时间,这是我的清庭白鹭最擅长的事情。别浪费时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快走。”
咬牙扛着左眼仿佛被火焰灼烧后又被啃咬的剧痛,凡妮莎怒斥道:
“你个废物还在这里犹豫什么!一个听话的走狗空中花园到处都是!但是空中花园绝对不能失去你这个中坚力量!滚!别逼我先炸死你!”
白晓幻默然转身,等到白晓幻离开,异合生物逼近,凡妮莎冷笑一声:
“忒休,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早就想投靠升格者了吧?去吧,我不怪你。”
忒休观察着凡妮莎,确定她说的是真话之后起身就跑,邦比娜塔亮出螳螂刀,但是被凡妮莎按住。
“对不起了,邦比娜塔,这次要害你和我一起死在这了……”
“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主人……”
像一个破损的人偶一样跪坐在凡妮莎身边的邦比娜塔抹着溢出的泪水,凡妮莎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水。
“我说过,你是妹妹,只需要接受我的保护就可以了……”
在凡妮莎的父母将这个意识海初期实验的实验体带到家里的时候,小时候的凡妮莎这么说过。
“准备作战吧,尽我们所能,舞最后一曲。”
“是!主人!”
螳螂刀与枪火在异合生物的包围圈中亮起,逐渐升至高潮!最后,大当量的炸药爆炸,为这一曲舞曲画下了戛然而止的休止音。
炸药燃起的火焰暂时驱散了异合生物,异合男女注视着火海,冷漠开口:
“无用的挣扎……”
说着,他们迈开步子,穿过火海,像是享受追寻猎物这个过程的猎人一样,缓慢接近艰难撤离点白晓幻……
“历史的时间点已经来到这里了吗……【零号】……决战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了……”
远方,冯·内古特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将视线转到了远处那一座曾经辉煌的教堂遗址。
“慈悲者……这一次……你会干预吗……”
更换特化机体的时间要比平时更为漫长,因为她承载着期待,却又布满了未知。
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丽芙沉沉睡去。醒来时,身旁却溢满了窃窃私议。
意识海传来了剧烈的隐痛,丽芙强撑着睁开双眼,越过视野中的昏沉望向前方。
熟悉的领导者们站在她面前,说了一些关怀和慰问的话。
等他们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后,人群中接连走出了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
他们大多是议员。
除了生命之星的管理者和比安卡,丽芙只能勉强辨认出他们身上的标志,认出他们大致是哪几个部门的议员。
人群带着欣喜、沉醉、评估……等等情绪,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她身上。
他们热情的,像在打量着一件价值极高的艺术品,却又陌生的,看不到机体中的丽芙。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位监察院的女性走上前来,把一枚精致的金色领针佩戴在她胸前。
“愿它能在迷雾中指引你前行的道路,丽芙。”
“谢谢……”丽芙对着这位粉发的女性礼貌致谢。
“不用谢,要加油啊。”她说完,消失在人群中。
暮色照耀在教堂广场的赤红污渍上,想要掩盖,却为它增添了一抹浓艳。
来不及进行休整,他们便再次被异合生物包围,只能边战边退,守在这座无名教堂中。
但没有人甘心在这里倒下。
即便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心中的决意也仍在燃烧。
“坚持下去……”异合生物无穷无尽,他们被围困在这座本应被神明庇护的教堂中,四面八方所能捕捉到的任何声音都来自于异合生物。
异合生物混杂着感染体,像一场密布在谷仓中的‘丰收’。
武器已和‘谷物’的红色汁液融为一体,而这汁液却又侵蚀着机体,加重了感染。
赤红色的风浪还在继续,耳边的风声夹杂着凄厉的尖啸,震耳欲聋。
一次又一次战斗,一次又一次胜利,一次又一次失去胜利的意义。
“坚持下去……”
所有人都已经到达极限,但是没有人放弃,不知战斗到了何时,风与尖啸声停止了。
…终于结束了吗?
不,应该还没有。
所有人的机体都已经被严重侵蚀,他们可能随时都会变成感染体,但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在他们倒下后,异合生物没有伤害他们。
教堂顶,白晓幻和列车的幸存者们一起保护在教堂最后一片没有沦陷的地方。现在,仅剩白晓幻一人,现在,异合男女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坚持……下去……”最后的力气握紧刀刃,抬起对准异合男女,异合男女饶有兴致看着眼前这个站都站不稳的人类,围着他绕着圈。
周围海洋一般的异合生物已经将教堂包围的水泄不通,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和伤员。白晓幻退无可退,他挥刀向前。
软绵绵的攻击被异合男随手挡住,随后异合男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撞倒了恢弘的神像之后砸在地上。
闪烁着红光的定位器从白晓幻手中脱落,然后被异合男一脚踩碎。
“咳……”白晓幻喷出 一大口鲜血,手脚不听使唤的抽动,想要站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异合男收回拳头,走上前俯视着这个狼狈的人类,就在他抬起脚准备处决白晓幻的时候,异合生物群像是感受到了天敌一样抬起头发出嘶吼!
异合男抬起头,一艘运输机突破云层!高速使运输机表面与空气摩擦燃烧出点点火星!如同一只火鸟从天空俯冲!
而他,在这只火鸟上,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打下它。”
指令下达,异合生物群冲天而起,异合女也张开弓状的复肢积蓄能量箭。
“丽芙小姐,接下来可能有点危险了。”粉发的构造体小姐好心的提醒到。
“打开舱门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好,那我就打开舱门……等一下!”
就在好心人准备打开舱门的时候,清脆的折跃声突然爆响!绿色的光辉构成星舰的轮廓,庞大的星舰以最蛮狠的姿态折跃入场!
“全炮门开启!能量盾充能!主炮蓄力!亚特迪斯号,加入战斗序列!!!”
大口径电磁炮,激光阵列,速射炮,近防炮……密集的炮火如同大网将异合生物层层阻拦。
“通信接入!丽芙!上吧!做你最擅长的事情!为大家带来希望!!!”
“……是!我明白了!”眼角被耀眼的炮火灼热,丽芙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运输机舱门打开,粉发的好心人竖起了大拇指。
“你一定可以的。”
“嗯!”点了点头,丽芙一跃而出!
纯白的机体舒展自己的翅膀,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悬停在教堂的钟塔顶端。
这就是最后的战斗。
她将成为万千希望与科学的载体,改变帕弥什在地球上根深蒂固的阴霾。
踏上光芒汇聚而成的阶梯,少女向永夜宣战。
在纯白色的火焰燃烧下,异合生物化为血色迷雾,融入了少女的机体。乌云中垂下的光线过于温柔,连那些彷徨在长夜的眼睛也不会刺痛。
“那是……光吗?”
失去帕弥什的侵蚀,被感染的机械和构造体渐渐恢复了神智。
“……我怎么在这里……”
“嘿,你也醒来啦!”
??
“……这简直是奇迹。”
不再畏惧那些不可控的病毒,不再需要亲手杀死被感染的同伴,人们被喜悦和坚定紧系在一起。
“喂!这边再来点人!”
“没问题!”
他们携手组成了坚不可摧的防线,为丽芙的进攻赢取了时间。孤独赴死的少女,已不再是孤独一个人。
在众人的保护中,极昼如同一只吞噬病毒怪物,不断将纯白之火投入浩瀚的人群,从猩红中夺回了原本属于人类的领域。
比起整颗星球的溃烂,这只是伤口上微不足道的一滴药水罢了。但为了找到足以治疗溃烂的药水,人类早已付出了过于惨重的代价。每一个清醒过来的构造体都在为此欢呼,晓光已至,接下来定是万里晴空。
如同研究者们计划的那样,帕弥什病毒正源源不断地被机体吸引至少女的意识海内。
但也如同他们所预料到的那样,伪造的代行者不能将帕弥什转化为自己的力量,Ω武器的效率有限,那些无法被吸收的病毒逐渐囤积了下来。
……她无法控制吸引帕弥什的速度,也没有想过要去控制。
这幅以‘极昼’为名的机体,维持时间却短暂的像一朵昙花,没有留给任何人等待的时间。
紧握3小时的生命,丽芙全力追赶着自己的极限。
唤醒了被围困在教堂中的同伴,也唤醒了此处那些意识海尚且完整的感染构造体。
少女在教堂广场与街道的上空四处穿梭,自由飞翔。她不断寻找着更多可被唤醒的构造体们,把自己剩余的每一秒都用于挽回生命。
但正如研究者们所说的那样。当大量帕弥什污染了她的意识海,少女开始听到模糊不清的呼喊。这种声音愈发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感染者的记忆。
那就像是浸没在红潮中,融为一体的意识数据般,丽芙也逐渐和他们连接在一起。无数人的呐喊声穿过意识海,如同一根根尖刺,钉入了她的心。
声音正在不断放大,带来了身临其境的感觉。她开始感受到牺牲者临死前所承受的折磨。
【救救我!!好痛!!好痛啊啊啊啊!!救救我!!!】
如同锐利的刀尖刺入指尖,让人造皮肤随着钟摆的摇晃被剥离。
【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如同笔尖划开双目,在晶状体上刻写着弥留之言。
【你说过要保护她!!现在却杀了她!!】
【我有什么办法!!她被感染了!!】
无论这些声音是否熟悉,这些话语都不会陌生,因为这正是世界时时刻刻都在回响的悲鸣。
为什么会切身感受到他们的‘死’?是因为机体具有代行者的力量却不能完全控制?还是因为少女抱着替代他人承受痛楚的愿望?
即使现在无法得出结论,少女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没关系……不用再害怕了…将这种痛楚转交给我吧。”
在无数过去<回忆>与现在交汇的瞬间,气息尚存的少女将无法挽回的死者拥入怀中。
【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看到自己化为碎片的机体。
循环液自腹腔中喷发而出,剧痛冲向意识海。
她匍匐在庭院面前,绽放在盛夏中的花朵已被人类的鲜血染红。
‘3079号……你[滋啦]喜欢这里[滋啦]要保护好……’
残缺的数据没有完整记录下这句话,但比起注意这句话,现在应该优先为面前的伤者止血。
想要拿起绷带,却不受控制地挥下了电锯。
下个瞬间——
纷乱的死亡记忆凝聚成型,在她面前一分为二,化为了城市的幻影。颠倒的世界构成了不可理解的图案,但在这些幻影中,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特化机体所‘吸引’的帕弥什病毒来不及被Ω武器‘吸收’,让你的感染值超过了你所能承受的极限时。
……你可能会在这副特化机体的帮助下,以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登入升格网络。
丽芙逐渐混沌的意识中突然闪过阿西莫夫的话语,下一刻,她看到了……
看到了【未来】……
【未来】一闪而逝,庞大的阴影遮盖了未来,阴影之中,猩红的双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