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今朝明

作者:君士坦丁十一世 更新时间:2021/6/10 8:35:08 字数:3276

十六、今朝明

守岁日,官方承认的关于守岁的正统教会。否认圣象崇拜,更否认以任何形式诠释神的形象,提倡以过传统节日的方式来尊神敬神;拥有自己的寺庙或言是教堂,不由固定的神职人员主持仪式,任何信徒可以在任何时间进入其中供奉祭祀。

嗯,然后守岁日承认十二门徒,也承认十二门徒在闰先生的攻击下纷纷陨落,更承认现世仍然存在着仍然活着的使徒,而守岁信徒的任务就是和闰先生对抗,捍卫守岁的神性和权柄。

相比之下,死神会更类似于秘密结社。死神会认为存活和死亡都是时间酝酿下的结果,所以守岁也是死神,是引渡亡魂抵达冥界的死神。相比于正统教会聚焦于现世的理念,死神会更注重虚妄的来世轮回,手段则是节制、斋戒和禁欲。

但死神会认为守岁并非本土神,而是来自星空之上的外神,祂在此处世界的存在仅仅是一个投影;其次,死神会不承认闰先生;再三,死神会虽然承认十二门徒,但他们更为悲观,认为十二门徒尚且未陨落的仅有二人而已……

哗啦啦地翻动着笔记的李谚潼苦笑。他已经能预见到他的未来了:调查的目标一个是很有可能即将成神的传说级生物,一个是真神,一个是从神,怎么看自己都会死得相当之惨。

他喃喃自语着、灵敏地跳下了床,又哗地拉开了卧室的窗帘,让来自外界的灿烂阳光毫无保留地映入她——现在是他——的房间中:“虽然紧急避险也非常有必要,但如果一直避战,那一旦我陷入了无法避战的境地,我就会非常危险。”

“所以,我总归得想办法提升自我啊。”

……

咖啡厅中的少女端着咖啡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其中苦涩而粘稠的棕色液体,坐姿挺拔如被设置过了固定程序的松柏;她的眼睛看似在盯着手里的笔记本,瞳孔却显不出任何焦距。

而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则显得悠闲许多。他戴一顶棉质礼帽,一副金丝眼镜,被雨水打乱的头发不羁地搭在额头前;他无意识地以手指缠卷着胸前的领带,领带上的图案则是标准的旧三才公司的标识:半圆和米字的上下堆叠。

——木然古板的年轻的女子、与坐在对面的标准的年轻绅士,二者坐在并不安静的咖啡厅的户外走廊中、坐在颜色绚烂的花伞下、坐在过道边缘的木制盆栽构成的青翠的护栏旁,坐在湿漉漉的雨内。

不远处的斜斜上去的青石宽阔巷道上流着瀑布一样的雨水。雨水洗干净了其上长年累月的污垢,冲刷了枯黄的苔藓,又于微透出云层的阳光照耀下闪烁出粼粼的波光。

“七辉娅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他对面的少女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李谚潼的牛皮封笔记本放下:“没有想法。在三才公司正式调动人班编制、去天海村走一趟之前,我想,我们都没办法对二者的差异进行研究、得出结论了。”

李谚潼微微点头。和死神会相比,天海村的守岁故事更为异端:其不仅否认闰先生,还否认了十二门徒的存在,只认为守岁会在不同年岁进行人格之间的切换,到了闰年的闰月就会失控……这种教义真会被当成渎神的语句吧?!

“为什么三才公司不愿意出动人班编制呢?”

“今天是公历三月三日,农历正月廿三,距离农历闰月还有七天。在这段时间里,三才公司是没办法抽出人手的,它们更不可能将宝贵的员工派去距离姜浮市十万八千里远的天海村。”七辉娅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李谚潼捏着拳头抵着鼻子若有所思地念叨:“沫淇小姐怎么说?她的意见如何?”

“我和她都想在姜浮市留一会儿,留到闰月结束就是了。”七辉娅也学着李谚潼的模样、也将拳头抵在鼻下哼哼地咳嗽了两下,伸手将笔记本还给了对方,“其他城市的相对应组织也肯定会在闰月里忙得不可开交,更不可能来天海村帮忙调查,只有离村子最近的姜浮市可以帮到我们啦。”

李谚潼收回了笔记本,将它塞进大衣中:“但你们也不能住一个月的旅店啊,太贵了。要考虑租房子住吗?我在三才公司的灵班同事都是本地人,关于这一点应该比较有话语权。”

眼前的少女立即眼睛发亮,笑意吟吟地双手合十来冲着李谚潼低头:“那就麻烦你啦!”

两人又在原地等了片刻,等云开雨霁时,医生小姐沫淇也从室内的咖啡厅里走了出来,怀里揣着一袋面包与芝士。平素显得淡漠清冷的医生小姐总归不像是十一嫣兰那样崩毁了自己的人设,在看见李谚潼后,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李先生,我们出发吧。”

“沫淇小姐打算出发去哪儿?”李谚潼微微一愣。

她咬了咬嘴唇,又撩开流苏一样流淌于胸与肩前的头发:“抱歉,我刚才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还请李先生带我们去三才公司,找您的同僚去询问一下有关租房子的事情吧。”

恰好雨停,只是街上积水重重。天海村三人组便又踏上了旅程,直奔三才公司去——依仗着李谚潼早在人事部的哥总管那儿混熟了脸,他们毫无阻碍地闯进了三才公司的深处与内部,叩开了值班室的门,与房屋中的值班者正正相望。

房间里烟雾弥漫。今天的值班者程二哥穿着街边大爷专属的白背心、嘴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端详着茶几上摆着的象棋,含糊不清地问:“有事?”

“二哥,麻烦你带她们俩去看一下房子。租房。”李谚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又后退了一步,才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

程渊吉沙哑地哼哼一笑,摆手以炮打对垒一方的兵,将后者的兵棋随手撇开:“那谁来值班?你要来替我坐镇值班室吗?还是说,你真的信任我带这两个姑娘出去四处乱逛?我看着像好人吗?”

李谚潼一时哑然——他平素遇见的都是些彬彬有礼的说话委婉而动听的绅士与淑女,说话与思维的方式也不由自主地被影响许多,遇上像程渊吉这样会带着地痞流氓青手干些龌龊事的道上头头还真可谓是一筹莫展。

男子自嘲一笑,随手从墙上撕下来一张便签纸,以铅笔将上面写着讯息全部涂掉,转而在背面写了一段什么,才甩手抛给李谚潼:“喏。按着上面的地址找上面的人,他会安排妥当。”

三人道过谢,离开前也随手关了门,让那颓唐的程渊吉黑桃2继续和香烟与象棋相伴。在关门前的那一瞬,李谚潼听见了房间中那人嘟囔的一句:“我看起来像是好人吗?”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你确实是一个好人。

程渊吉给出的地址在青晖北路,距离岳秀南街不远,而后者则与三才公司的所在相当近,这也意味着三人不需要再忍受着湿漉漉的天气去和满世界的人挤公交机车、将自己挤出一身汗。晚冬初春的气温也恰好,至少他们愿意同行散步。

而事实上,李谚潼也并不排斥步行,尤其是身边跟着两位令他心旷神怡的知性的少女……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于这会让他很有安全感,“被别人所需要着”的安全感。

但是,在他们抵达目的地以后,那阵李谚潼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安全感可谓荡然无存。

清晖北路……入口有一节牌坊,古老的牌坊上铭刻着些什么黑色的字,只是因岁月风尘的洗濯而模糊不清、以至于无法辨认。问题并不在于此,而在于牌坊之下系着的一条布横幅,横幅上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殡葬用品一条街。

他们再沿着道路往其中走——越是深入,道路就愈加狭窄,如同逐渐收敛变细的玻璃胶头滴管。即使如此,道路两侧的商铺也丝毫不见少;尽管时间是白天、店铺门口挂着的白灯笼也还没点着,但那阵阴森森的气息也已让李谚潼相当不舒服。

纸钱、纸元宝,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香烛,各类制式相异的香炉,以及纸捏的祭祀用品。李谚潼甚至还望见了某个穿着寿衣的以高粱杆作骨的纸糊的人;纸人的脸上涂着大片大片的红胭脂,在蜡烛的火光下、竟凭空生出了妖艳的感觉。

不仅仅是李谚潼本人,敏感的七辉娅七姑娘也心里发怵,缩到了并肩而行的李谚潼与医生小姐的背后去,不住地嘀咕:“没问题吗?李先生,真的没问题吗,李先生?”

李谚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按着路边的门牌号一路找过去的青年只是在目的地前站住,而后和颜悦色地告诉他背后的女孩一个事实:“到了。”

与左右的铺面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商店,唯一的区别是其中垒着许多木材与成品,成品自然指的是已经完工的棺材。棺材铺中挂着一盏煤油灯,灯下是一个光着上身、坐在棺材前哼哧哼哧地做着工的老人,与老人身边坐着的小少年。

沫淇素来漠然惯了、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上去和对方搭话,而七辉娅跑都来不及跑更不可能主动到屋子里头去,所以最终还是只能由李谚潼出面,微笑着迈步去,摘下礼帽,向老人轻轻鞠躬:

“老先生,我是程渊吉程二哥介绍来的。”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眯着眼睛抬头打量了两眼笑容可掬的李谚潼,就又低下头去了:“程二哥介绍来的人?不归我接待,你找他去。”

李谚潼笑容仍然不变:“烦请提点一下,找谁?”

这时候,坐在棺材一旁的小板凳上的那个小少年语气清冷地发话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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