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朋友招了吗？”莫思哲面对着复杂的信息墙，红线聚集延伸，最终都汇集到一个点上，而那个点上用墨笔写着两个字：未知。
“他招了个干净。”曼妮把米莱的照片打上一个叉，“名字、信息、地点，全都说了。”
“那下一步我们该去哪？”
“东京，幕后主使与当地的黑帮有密切联系，中间人叫坂本田。”凯瑟琳把坂本田的照片放了上去。
“我们在东京的线人已经把情况摸清楚了，地球太空总署的日本支部会配合我们行动，我们只负责动手。”
“准备出发，顺便通知总指挥。”
“是。”
—
没有闹钟，没有信息提示，没有任何叫起床服务，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早晨了。
韩翎羽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心情也变好了很多，就好像长时间积累的压抑情绪都释放了个干净。
韩翎羽下床，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里，她头一次觉得阳光不是刺眼而是温暖。
果然，放松下来好好睡一觉可以治愈一切！
韩翎羽准备走出房间，忽然看到房门旁边的角落里有一团被子，隐隐约约是一个蜷缩的人形。
韩翎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点一点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里面的王梓薇正在熟睡。
韩翎羽正准备偷笑，突然发现王梓薇的情况不太对……
皱着眉头，难道是做噩梦了？
很快，韩翎羽又发现了不对……
脸怎么肿了？好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接着往里面看，隐约能看到脖子上有些惊悚的牙印和咬痕……
韩翎羽惊了，一把掀开了被子想要往下看，但这个动作正好惊醒了王梓薇，看清楚眼前的人后，王梓薇就像疯了一样突然乱踢乱蹬，大声尖叫，挣扎中一拳打到了韩翎羽的下巴上，韩翎羽不得不按住王梓薇的双手。
“安静！”一声大吼吓得王梓薇瞬间不敢动弹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在地毯上拍出水花。
韩翎羽继续往下看，脖子、胸口、肚子和腿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咬痕，有一些甚至开始结痂，还有斑斑点点的干涸的黑色血迹，连后背也是一样。
“我干的？”
韩翎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样的事来，竟然对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王梓薇浑身都是伤口，好像被扔进丧尸群里撕咬过。
看着咬牙死也不出声的女孩，韩翎羽明白了。
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
“我……”韩翎羽打开了门锁，“对不……”
王梓薇裹着被子直接冲出了门，撞开游戏室的门，又大力一关，把门锁到底。
韩翎羽深深地叹气，随后坐回床上，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
王梓薇把门锁好之后，一阵翻箱倒柜找出医疗箱，从里面拿出酒精棉，坐到地上，深吸一口气，按在了伤口上……
她咬着牙捶地，但就是一声不出。
昨晚的韩翎羽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从咬破她的脖子之后眼神就彻底变了，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每一口都咬在她最敏感的地方，疼得她喊出声来，但每次她发出声音韩翎羽就会变本加厉，好几次她昏死过去又被疼醒，喊的声音大了韩翎羽会打她，打在肚子上疼得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在接受酷刑。
简直是禽兽不如！
后背的伤她自己够不到，于是她心一横，抄起酒精瓶子直接倒了上去……
过了好久，酒精完全蒸发了，后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王梓薇才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松开了被抓成一团的垫子。
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安全屋还真是“安全”！
双腿好像被炸了一样，走路都用不上力气，刚才从隔壁跑过来的这几步已经让她气喘吁吁了。
王梓薇趴在地上，摸着自己被扇肿的脸颊，开始想下一步怎么办。
-
韩翎羽坐在床上，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记忆只到了喝完第一瓶酒之后……
她看着被抓烂的床单，王梓薇身上那件毛衣的碎片，血迹在粉色的床单上清晰得犹如纸上的红豆，被子上也有，王梓薇刚刚靠过的墙上也有，但她根本想不起来喝多之后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卡玛？”
“我在。”
“我昨晚干什么了？”
“您确定要知道？”作为安全屋的唯一智能AI，卡玛掌握着屋内屋外的全部信息，当然也包括卧室。
“我……我必须知道。”韩翎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声纹指令确认，DNA比对确认，步态契合确认，资料库展开。”
立体投影从投射在韩翎羽面前，她找到昨晚的视频记录，点开。
“根据您的行为举止及最近的监控记录，我无法确认您按时服药，您的医生已经连续两个月发来了信息提醒您按时服药。”
“我的病已经好了。”
“但精神类疾病完全康复的概率并不高，存在不完全治愈和复发的可能。”
“我明白……”看完录像，韩翎羽的内心活动极其复杂。
“依照心理评估标准，是长期压抑情绪导致的爆发式情绪发泄，诱发原因来自长期压抑情绪且无发泄渠道。”
“卡玛。”
“我在。”
“我该怎么办？”
“自裁。”
“我在说真的。”
“根据对目标的心理评估和目前心理状态，我建议您应尽快与目标和解。”
“我觉得你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一切要您自己把握。”
“帮我联系周之暮。”韩翎羽思考片刻后说道。
“你好？”
“周之暮，我是韩翎羽。”
“是为了阿薇的事吗？”
“是……”这女人是不是成精了……
“她怎么了？睡不好失眠？吃不好闹肚子？心情不好摔东西？”周之暮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都不是……”她原来这么闹腾吗……
“她被绑架了？受伤了吗？”周之暮惊慌失措起来。
“请你相信我们的安保措施……”
“那是怎么了？”
“我……”韩翎羽欲言又止。
“快说，别卖关子。”见韩翎羽支支吾吾的，周之暮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把她那个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
韩翎羽也没有说下去。
隔了很长时间，电话那边开口了：“韩翎羽，你解释一下那个是什么意思。”
“我把视频发给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韩翎羽如坐针毡，每一秒对她来讲都是煎熬。
“周之暮小姐打来的电话，是否接听？”
“接吧……”
“我×你×的韩翎羽你个臭××，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老娘跟你玩命！位置给我，我×你×的！”电话那边的怒吼震得韩翎羽打了个哆嗦。
虽然语音通话有过滤系统，但韩翎羽还是能感觉到电话那头周之暮的熊熊怒火，她感觉周之暮能直接顺着电话线过来活撕了自己。
想杀一个人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不久，门被敲响了。
或者说被捶响了。
韩翎羽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四目相对，一方平静得让人看不透，一方愤怒至极。
看着周之暮抬起胳膊，韩翎羽没有躲，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体会到了昨晚王梓薇的感受。
“她在哪？”周之暮强压着怒气问。
“楼上。”韩翎羽捂着半边脸，声音毫无波澜。
-
王梓薇悄无声息地打开锁，悄悄把门打开一点点缝隙。
“阿薇你在哪？”
这声音……
周之暮，是周之暮！
王梓薇的内心迸发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欣喜，她赶忙招手：“这儿！”
周之暮看见了门缝里面的王梓薇在招手，回头确认韩翎羽没有跟上来后，快速闪进了房间里。
看着着急得快要上火的周之暮，王梓薇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没……还好……”
毕竟现在自己的状况，说没事那是在骗傻子。
周之暮急切地翻看着王梓薇身上的伤，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地流着眼泪：“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还好还好……”尽管身体还是有些吃痛，但好歹缓过来了一点点。
“不行，你不能再和这种危险的畜牲待在一起了，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带你走。”周之暮红着眼眶下了决心。
王梓薇只是无声地笑着，现在抱着自己的，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乎自己，甘愿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了。
还算幸福，至少世界上还有人爱她。
就冲这份情谊，王梓薇觉得自己死了都值了。
“身上有没有内伤什么的？我看她打了你！”
“没有……你看？你怎么看的？”
“那个臭BZ发给我的视频，真是恶趣味，还在卧室里装摄像头。反正你肯定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了，我带你离开。”
王梓薇感受到这句话里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你都看见什么了？”王梓薇有些着急地问。
“那个臭BZ虐待你！”
“还有吗？”
“还有……没了。”周之暮不露声色地尝试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她知道王梓薇想要问的是什么。
“你确定没有？”
“哎呀你现在怎么还在关注这方面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TMD，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带走你！”
“那你帮我去找衣服……”
“嗯。”
-
与此同时，罪魁祸首韩翎羽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你是认真的？”克莉丝汀听到消息之后大脑就完全瘫痪了，“你真的干了？”
“嗯，视频发给你了。”
“我滴个乖乖哟，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吗？你知不知道她是受的兰瑟帝国女王的名义保护的？你现在把人家搞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我知道，但是我以前也……”
“不要说以前！”克莉丝汀怒拍桌子打断了韩翎羽，“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还少吗？哪次不是我帮你善后的？你TM仗着我给你鞍前马后现在肆无忌惮了是吧？”
“我……”韩翎羽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也只能当哑巴。
“你这次给我整了个多大的烂摊子啊！地球这边还没处理完你又给我甩个大麻烦，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帮你，你给我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你就在女王面前自刎吧！”
克莉丝汀直接摔了电话，韩翎羽听着挂电话后的电流声，一时间大脑空白。
看来真的闹大了……
韩翎羽准备上楼去和周之暮谈谈，正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周之暮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扶着王梓薇下楼。
“小心点，你腿能行吗？要不然我抱你吧？”
“应该还行……”王梓薇迈着小步，一步一个台阶，身形还有些颤抖。
走过韩翎羽身旁时，周之暮翻了个白眼，用肩膀毫不客气地撞开了韩翎羽：“好狗不挡道！”
“你们不能走。”没走出几步，韩翎羽平静的声音就从身后追了上来。
两个人停下脚步，周之暮扭头，眼里满是杀气：“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想怎么样？怕我们告发你，然后你这个高位就坐不稳了是吧？”周之暮的语气里满是挑衅，因为她身上藏着一根录音笔，她不怕韩翎羽狗急跳墙。
“王梓薇。”
瘦小的身形明显颤抖了一下。
“我想和你谈谈。”
“你谈个头，韩翎羽，你当我们姐妹好欺负是吗？”周之暮转过身，把王梓薇护在身后，完全是一副老鹰保护小鹰的架势。
“我只是想谈谈，我没有恶意。”
“你的恶意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不会再相信你了，我们走！”
周之暮还没转身，双臂就被钳住了，两个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韩翎羽，你要再敢碰她一下，老娘跟你玩命！”周之暮拼命挣扎。
“委屈一下。”韩翎羽一挥手，两个机器人直接拖走了周之暮。
周之暮的国骂渐渐远去，王梓薇看着韩翎羽，眼神里只有警惕和害怕。
“你过来，我们谈谈。”
“就在这儿说。”
“好，依你。”
两个人站在大堂中间，好似两军对峙。
“我……对不起……”韩翎羽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我不要听你这些虚伪的官腔，你要是为了说这个，那我们没得谈。”
“我知道这件事你是受害者……但是我……”
“你什么？”
“这么说吧……我有病……”韩翎羽斟酌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汇了，只好原样说了出来。
“你确实有病，该看医生了。”王梓薇瞪着韩翎羽，连白眼都懒得给她。
“我……”韩翎羽从身后掏出一张纸递过来，“这个……”
王梓薇警惕地一把抢过，又后退了几步，才翻开纸。
韩翎羽看着王梓薇盯着那张纸上的字，从王梓薇的脸上韩翎羽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有些心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王梓薇心里在想什么。
王梓薇抬起头，叹了口气，把这份诊断书卷了起来。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韩翎羽紧张得开始冒汗。
“较为严重的心理障碍？连什么病都没有确诊，你拿给我这个想要告诉我什么？你是个精神病？所以你不用背罪是吗？”
王梓薇走到韩翎羽面前，把纸卷狠狠地摔在她脸上，韩翎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料想到了这个后果。
“你是这么想的，对吗？”王梓薇直视韩翎羽的双眼，韩翎羽有些不寒而栗。
“是……但是我会负责的。”
“负责？怎么负责？这可都是你的杰作，你把我伤成这样，现在又把诊断书拿出来说你是神经病可以不用担罪，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梓薇她接受不了，凭什么？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神经病犯罪就可以不负责任，凭什么！”
王梓薇突然爆发了，她双手揪住韩翎羽的衣领，拼命地摇晃，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法律这么规定，为什么神经病就可以犯罪不被判刑，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
“你说话啊！你说话！”王梓薇大吼着，泪珠滚落。
看着已经哭得不成人形的王梓薇，韩翎羽把她搂进怀里，任由她哭闹。
“为什么！为什么……”
她抱紧了怀里崩溃的女孩，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捶打，咬自己的领子，把鼻涕眼泪蹭在她身上。
她看过王梓薇的资料，知道她的舅妈就是因为被一个精神病人捅了刀子而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一辈子都只能靠吃药缓解，而她的舅舅曾想过向精神病人的家庭讨要一笔医药费。于是舅舅和警察来到了那个精神病人的家里，破旧的木头房子摇摇欲坠，风穿过瓦罐堵住的窗户，呼呼的声音像是风烛残年的老房子痛苦的呻吟，从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舅舅的希望就破灭了。年迈的母亲看了看自己那个抱着木头啃的儿子后，决定拿出所有的积蓄为儿子赎罪。老太太从屋里拿出所有的积蓄，破损的纸币和氧化发黑的硬币加起来，一共是三十二块九毛五分。
当时舅舅听着老太太的无数声“对不起”，沉默了很久。
现在的王梓薇，应该也是那样吧？
韩翎羽不知道女孩崩溃的样子会是这么可怜，她后悔了，她想安慰她，但自己又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不知道女孩会怎么看她，但她真的希望女孩得到安慰，哪怕她要付出很多。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对这个女孩负责，负责到底的那种负责，被嫌弃也不在乎，她决定了要这么做。
“我会负责……”
韩翎羽的脸上立即感受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怎么负责？说说就完事了，是吗？负责负责你就知道嘴上说，你怎么负责，你付得起这个责吗？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被你毁了你知道吗？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我娶你。”
“是啊，谁不会说啊，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怎么说！”王梓薇无所谓地笑了起来，笑得撕心裂肺，满脸的泪痕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惊悚。
“我是认真的……”韩翎羽的心也揪了起来，她的心里好难受，她看到女孩的表情和反应之后，心就像是被拧成了一团，她真的心疼女孩，她理解女孩，所以她的心更难受。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是认真的！”女孩变得暴怒，眼神中释放的怒火让韩翎羽感觉女孩会随时暴起杀了自己。
“你是要我的证明，要我保证，对么？”
王梓薇愣了一下，反驳道：“你怎么证明？怎么保证？保证就有用吗？”
“我们可以去领证，现在就去。”韩翎羽拿起手机。
“够了，不必了。”王梓薇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安静到毫无波澜，让韩翎羽再一次看不透了。
“我只会和我爱且爱我的人领证，你，显然，不合格。”王梓薇指着韩翎羽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
“我说了我会负责，我一定会，请你相信我。”
“那好啊，你准备赔多少钱？或者说，你觉得我值多少钱？”王梓薇双手抱胸，好像一个小店老板在和顾客讨价还价。
韩翎羽咬着嘴唇，内心好像是酱油醋一齐打翻了那般的滋味。
她知道，这个问题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女孩是在告诉她，要是真的想负责任，就要拿出诚意来。
“我知道了。”见韩翎羽久久没有回答，王梓薇叹了口气，满脸失望。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做。”韩翎羽一咬牙一跺脚，这句送命的话脱口而出。
“好，你说的，希望你可以牢记你今天说的话。”
“另外……”
“什么？”
“作为补偿，我想带你去旅游散心，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去日本，不会太远。”
“出国还不远？”
“略表心意。”韩翎羽用力挤出一个勉强的讨好的表情。
“那好吧。”
韩翎羽的内心暗松了一口气。
计划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