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晚上,安布罗斯的家中,母亲崔培尔正在狭窄的厨房中烧着晚饭。一声异响,房子的木门被猛地撞开,浑身血迹及灰尘的安布罗斯直接倒在了门前的地板上,昏迷过去。
他是自己半跳半爬回来的。
虽然托尔斯泰离他家足足有三英里远,但在学院已经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他只能自己爬回来。当然,就是学院有人,估计在看到他的脸后,也有很大的可能性选择无视甚至嘲笑自己,毕竟自己除了属于那“邪魔外道”的一员外,其余的天赋都可以说差到极致。
于是,他只能自己爬回来,拖着因为疼痛而几乎失去了触觉的半个身体爬回来——说起来有些骇人听闻,因为,这种事在熟知他的人看来,这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听到声音响起,崔培尔从厨房中走出,看到倒在地上的安布罗斯后脸色一变,连忙丢下手上的厨具跑到浑身是血且弥漫焦臭味的儿子旁。
蹲下后的崔培尔仔细查看了安布罗斯身上的伤势,特别是被炸断的腿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她狠狠地咬着牙,嘴里却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这群可恶的家伙,又把我可怜孩子的腿炸断一次。”
嘴里骂着,手上动作可不含糊,崔培尔捏了个指诀,昏迷在地上的安布罗斯就这么凭空浮了起来,在她的控制下飘进了小小房间里的一张床上,最后,崔培尔小心翼翼地操作气流术把儿子轻轻放在床上。
看着安布罗斯大腿处被火系魔法严重破坏的肌肉与骨骼,崔培尔连连皱眉。
她从满是油渍的围裙侧面拿出一根魔杖。
这是根在斯洛克大陆上每间仪法屋都不屑出售的最低级的柳木杖,这种魔杖最大的弱点就是,除了能在空气中帮助魔法师完成咒语的勾勒外,完全起不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对咒语的增幅作用。
“学徒专属”。
这是柳木杖在所有魔法师群体中获得唯一称得上非负的评价。
崔培尔挥动柳木杖,在平躺着的安布罗斯正上方三个来回,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痕迹,最终魔杖一点,一道红白相间的光球凝聚在了安布罗斯大腿狰狞的裂口处,在光球的能量刺激下,裂口的肌肉与骨骼开始缓慢但肉眼可见地生长了起来。
如果有托尔斯泰的讲师在旁边,此时一定会把眼珠给瞪掉在地上。
圣奥托再生术?至少大魔法师级别才能接触到的陌生名称,这是仅靠学徒魔杖能够勾勒出来的魔法?
崔培尔平静了下来,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施展高阶魔法后会显露出的疲态。再生术的效果十分显著,不到五分钟,安布罗斯大腿处的骨骼肌肉就已经生长到小腿一半的位置,而安布罗斯脸上扭曲的痛苦姿态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安布罗斯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过不止一次,相比起半年前最严重的腰椎折断,这已经不算是致命伤势了。
安布罗斯小腿处的再生已经进行到了脚踝,然而就在这时,崔培尔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她发现了一种可能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将非常糟糕。当圣奥托再生术的红白色光辉消失时,崔培尔的眼圈发红,她最不想看见的结果已经被事实证明了。
安布罗斯的小腿再生到脚踝处之后就完成了,不论是腿骨、血管、神经、皮肤,新嫩的肤色以及证明了再生术的强大。
然而,没有脚掌。
崔培尔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只有一种情况会造成现在这种结果,那就是再生术治疗的断肢还有一部分具备活性存留在这世界上,如果已经完全坏死还好说,一旦还有哪怕是一点生命力,这部分的“存在理由”也不会被奥托再生术接受。
躺在床上的安布罗斯一阵呻吟,悠悠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睛的他,映入视野的便是母亲那泪眼婆娑的面容,当然,崔培尔那根拿出去会被同行笑掉大牙的柳木魔杖,已经被她在前一秒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快速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安布罗斯下意识往腿部集中注意力,在那里已经没有了疼痛,这让他松一口气。
看来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恢复力又救了自己一命。
在托尔斯泰学院中高年级,但成绩却远比刚入学的见习新人们还要差的他,在学校中作为魔法实验课的“自荐”实验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先不提课下其他看不起他的同级生的暗中捉弄,每一次在实验课上受到哪怕是伤及肺腑的魔法轰击后,只要回家睡上一觉,身上所有的伤势就会全部消失。
这本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情况,他起初认为其实是有人暗中帮助他施展治疗术之类的,但在母亲亲口告诉自己这全部是因为自己的自我恢复,在安布罗斯将信将疑的情况下,母亲的下一句解释让他彻底打消了疑虑。
想要做到仅仅在一夜之间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治疗完成,至少得是大魔法师位阶以上的治疗术,而在安布罗斯所居住的乌鲁城,大魔法师以上的存在并不是没有,一名是城主幕僚萨文斯菲,另一名则是托尔斯泰学院长阿布莱德。
按他的猜想,这两名平民永远只能仰视的魔导师,每当连魔力链接都做不到废柴的自己收了一点伤,就会三更半夜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帮他施展治疗术,这简直就像安布罗斯一夜之间魔力水平超越所有托尔斯泰在校生成为第一名一般可笑。
虽然母亲并不拥有多高的修为,但在乌鲁城销量第二的仪法屋工作了将近十年的她,口中专业的解释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他最终也承认了自己这种恢复堪称变态的体质。
安布罗斯对自己这种体质喜爱也痛恨着。
只要不是致命伤,哪怕是再怎么痛苦的实验魔法轰击在自己身上,强大的恢复能力也使他不需要担心生命安全,然而,这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残酷的现实——挥舞着魔杖狞笑着的同级生们,每次施加在他身上的魔法都愈发的肆无忌惮。
有这么一个完美的沙包在身边,对于所有修行攻击魔法却不能随意施展的见习法师们,简直是道无以伦比的福音。
此时,就在安布罗斯安心没几秒后,他从母亲含泪的眼神,以及自己清晰的神经传递中,读到了一件不妙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