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吃,不要噎到了。”
将金属盒子别到腰间后,安布罗斯将转换波段永久默认为笃尔妮两人的语言,而且被改造后的金属盒子,附带了一种将声音震动高指向性化的功能,能够将翻译后的发声范围收窄,发送到与语种转换器相对应的接收信标方向。
而他此时将发卡一样的信标夹在了笃尔妮头上,转换器的发声基本上只有两个小女孩能听到,虽然这样并不完全保险,但至少可以随时与两人交流。
“安的话有道理,不要一下吃太多,你们的消化系统还承受不了骤然增加的能量摄入。”
伊昙跟在安布罗斯后面加多了一句补充。
这句补充并不是以嘴说出的,为了防止自己充满科学味道的用词遣句表露出来,伊昙一开始就以「通灵共语」,将餐桌上四个人的脑海连接在一起。
只不过,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再次走回厨房的崔培尔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
“咕叽……”
在听到这句补充时,笃尔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对伊昙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没想到……人的身体还有那么多讲究的地方,”安布罗斯有些惊讶,“等之后把她们俩安顿下来后,我一定要好好跟你了解下。”
“乐意为你效劳,我的安。”
伊昙对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恭敬,这让安布罗斯多多少少感觉不自然。
说到科学这个严肃而禁忌的话题,安布罗斯想起伊昙说过的话,因为她内设的教学模块基本为零,无法以直白的语言解释语句中大部分词汇的含义,在没有更好的方法前,安布罗斯只能通过与伊昙一言一语,尝试引导出自己能懂的话。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从什么是机械,到什么是机器,再到什么是装置,什么是齿轮,什么是设计等等,安布罗斯经历了十几个问题,才把一个词语的基本概念搞明白。
幸运的是,伊昙回答问题的态度不像最初见面那样,三句不过就喊烦,而是不厌其烦地解释安布罗斯问出的一个又一个词语,但即便如此,无论他怎么增加交流量,转换那些词语释义的速度还是太慢。
所以安布罗斯首先想要弄明白的,就是其中最常用、也是伊昙口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几个词汇。
——机械,能量,系统,智能。
不得不说,安布罗斯一针见血地找到了突破点,所谓的知识层面落差,跟人的思考能力是没有直接关系的,单纯取决于关键词的变化。
在首先弄懂了这几个词语的概念后,一些基础的语句的逻辑,他也能暂时在脑海中形成雏形,方便进一步地询问。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概念不能直接理解,但就目前的进度而言,已经相当不容易,安布罗斯也只能慢慢来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笃尔妮的语言不论怎么转化,开头那个奇怪的拟声词都不变?”安布罗斯忽然在脑海中问道。
“咕叽……”
“喏,就是这个声音,连在通灵共语时都没变。”
“呣叽?”这一声是嘴上咬着面包的米莉安发出的。
“你看,连米莉安也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我也不能理解,语言转译器无视了这个词语的识别,说明这个词并没有具体的含义,大概是她们从出生以来就习惯的一种口癖……而已吧?不过,应该不影响对话。”
“额,的确没什么影响,反而,听、听上去也很有趣就是了。”
“咕叽……”
安布罗斯觉得自己似乎觉醒了什么新的兴趣,他伸手向笃尔妮探去,这一回黑发女孩没有再躲开,而是小小的蜷缩了一下身体,被他摸着脑袋继续咬起面包。
“咕叽,咕咕咕咕……”
摸没一秒笃尔妮就眯起了眼睛,仿佛很享受般,咬着面包的嘴,还不断发出那个意义不明的拟声词。
旁边米莉安目不眨眼看着安布罗斯摸着姐姐的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多年相互依靠的姐姐,会突然露出这样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表情,眼见那个在她头上缓慢拂动的手掌,她在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羡慕与冲动。
想要……被摸。
本来沉默的场景,这个声音突然就在几人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伊昙和蔼的面部,肉眼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眼看三人的反应有些尴尬,作为主人专用的潜能武装,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
但她还没开口,安布罗斯已经收回了手,他咳嗽了一下,在现实中开口道。
“对了,关于你们住的房间,我可以暂时把我那间让出来,把床的角度改一改,你们三个人一起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行,我要跟你呆在一起。”伊昙的否定的语句,几乎就在他说完的瞬间出口。
“咕叽!……咕噜咕噜!”笃尔妮也马上放下手中的面包,抗议般一把抓向他的衣角。
“我”安布罗斯口中的话顿时被卡住。
“作为安的潜能武装,首要自主命令就是保证使用者的安全,所以我不能呆在看不到你的地方。”伊昙一本正色。
恰逢崔培尔刚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伊昙脱口而出的话,被准备了两杯热牛奶的她一字不漏地捕捉在耳边,吓得安布罗斯在桌下朝伊昙猛摇手。
“……什么钱能武装?”
崔培尔第一句问题的着重点让安布罗斯满头大汗,但心中却也暗暗舒了口气,想着母亲应该没有听到前两句对白,但崔培尔第二句话就让他汗毛竖起。
“等等,小伊昙,你刚刚说什么?你要跟安睡在一起?”
安布罗斯差点就把桌上盛着食物的盘子打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伊昙的意思是”
咚咚咚!
他连忙想开口解释,但一阵粗暴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在几人耳边,打断了房间怪异的气氛。崔培尔一皱眉,想着今天怎么突然会有那么多人敲响自己屋子的门,将手中的牛奶放在笃尔妮与米莉安面前后,转身想去开门。
没想到的是,敲门声过后不到两秒,崔培尔还没走出客厅,大门就忽然被猛地撞开,一个不速之客直接闯进了屋子。
“喂!「榔头」的助手,今天怎么没有去仪法屋那边?你害得我出了很大的丑知道吗!”
闯入者恶声恶气地嚷嚷着,安布罗斯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来人身上穿着着跟他破损校服相同颜色的长袍,但上面绣着复杂数倍的纹路,比昨天行头纨绔的纽科特还要夸张,一头弯曲桀骜的金发垂落在颈后,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着狂躁的情绪。
他的话锋直接指向走到客厅转角的崔培尔。
“请问你是……”崔培尔在愣了一秒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答道,“啊,是与仪法屋签署了扶持协议的学生吗?你这样过来是……”
“妈的,我就是你负责的学院毕业生凯尔特,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还有什么脸继续在仪法屋工作?”金发青年的语言暴躁而犀利。
“你难道不知道,今天上午学院向托尔斯泰三年级以上的全体学生发布了随军令么?这样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时间本来就刻不容缓,可当我来「秘银榔头」收集根据协议提供给我的备用魔杖时,他们居然告诉我,我的负责人今天不在!害得我被冷落了好久,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要被解雇就说一声,我随时可以让你在那里呆不下去!”
崔培尔被对方冲脸的语气吼得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一副温和的语气答道:
“对不起,这位凯尔特同学,今天我的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没来得及去了解仪法屋那边下发了什么任务,我们能出去谈这件事么?我这里有几位客人,受不了太大的声音,还请你稍微冷静一下。”
“冷静?你让我冷静?狗屎,你知不知道当时跟我一起到仪法屋的朋友眼里怎么看我?嘲笑,知道么?我他妈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种眼神了,我这辈子还没出过那么大的丑!还有你居然说你这里有客人,看来你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谁才是你的客人你忘了吗?啊!?”
凯尔特丝毫不理会崔培尔的请求,只是将尖锐的声音越发放大。
“我也懒得跟你说些什么了,赔偿你看着办,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明天你就不用去秘银榔头工作了,你说你怠慢了谁不好,偏偏敢怠慢我凯尔特大爷?”
崔培尔被这一连串目中无人的话说的脸色发青。
而凯尔特说到这里,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他眼中忽然一亮,看到了手拿牛奶躲在木桌边上姐姐身后瑟瑟发抖的米莉安。
那一头浅绿色的长发,让他想起了一个几乎灭绝的种族。
“哦呀?你这屋子里居然还真有那么几个有意思的人,正好,这笔赔偿我现在就要。那边那个小女孩,就你了,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奴隶吧,还那么放肆地吃吃喝喝。哼!不想你们主人丢掉工作,就乖乖地跟我走,别想着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