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乔伯安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罗盘钟,淡淡说道:“看来今天又不免拖堂了一回,那么今天的理论课就到此为止了,下午的随军令,唉,各位小兔崽子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人佝偻着身影,坐回了大堆书籍堆放着的书桌最里处,重新研究起了图纸。
索缇妮伸了个懒腰,而安布罗斯则将摔得支离破碎的咸鱼雷达收进行囊,走到木门前正打算开跑的肯尼斯身后,拍了拍金发背头的肩膀。
“行了,等等我吧,我跟你一起去趟食堂。”
肯尼斯回头满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想起报恩了?得了吧,就你现在这模样,还浪费我时间……乖乖呆在这,否则下午的征选大会一开,以你现在这种步行速度,来回跑两趟绝逼是赶不上的。”
“本来我也是想说,帮你分担点惩罚的,但从你回头说第一句话起,我就想抽你一脸,”安布罗斯摇头晃脑叹着气,“当我没说过这话,不过呢,食堂我还是要去,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速度当然不能太慢,所以我看你对自己的魔法那——么自信,就用气流术捎我一程吧!”
肯尼斯瞪大了眼睛:“我去,这么无耻的话从你嘴里吐出来,也是毫不含糊啊。”
“准确把握手边每一分资源,这可是我刚学到的真理。”
“去去去,要不是有伤,说不得我也抽你一脸。”肯尼斯连连摆手。
不过,虽然嘴上还在碎碎念,肯尼斯最终还是伸手一抬,将安布罗斯就这么凭空浮了起来,两人离开阁楼后,风一般穿行在托尔斯泰普通学员楼道中,飞向一楼的食堂。
此时时间约莫十二点三刻,对比起以往理论课拖课拖到午休结束的记录,今天已经算不太过分了,楼道中还能看到少数低年级生稀稀落落地返回教室。于是,一般普通学员所遇不到的两人,此时高速飞行在空中的模样,顿时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朋友,看,有高手!
毕竟托尔斯泰的楼层规律使然,越向上魔法师水准就越低,虽然速度太快看不清脸,但能够使用气流术,做到漂浮术那种程度才有的效果,这两个学长的魔力操控程度少说也是中级魔法师,而这样的魔法师应该在二三楼的毕业生层级就学才对。
怎么会从上面下来?
不过虽然充满疑惑,却也阻止不了这些低年级生在感受到气流术中浑厚的魔力时,依旧向领头魔法师表达出的羡慕与敬意,实力是任何世界都共有的通行证,也是地位的象征。
然而,当那些目光在看到两人身后时,立刻就像见了鬼一样。
肯尼斯还在享受着周围崇拜的目光,洋洋得意中,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布罗斯已是满头大汗,眼神不时地瞟向身后,却因为气流术的惯性而被强行扭回头。
不过虽然无法看清,安布罗斯还是能立刻猜到,之所以所有人的目光会变得那么古怪,多半是看到了两人身后的人——那名在自己被肯尼斯施展魔法后裹着冲出教室后,就什么也没说就跟上来的的银发女孩。
虽然自己确实忘了说别跟来,不过就算说了估计也是白搭吧。
此时伊昙跟着使用气流术后速度高达二十米每秒的两人,在厚重石板上脚踏实地,一步一间教室,被风吹乱的短发下面色平静,颇有些闲庭信步的风范。孰不知,周围那些看到她飞奔身影的低年级学员们,嘴巴都张成了圆形。
——妈妈,看,有、有怪物!
肯尼斯看到周围人的眼光,嘴巴都快笑出了花,就在他兴奋时忽然被人扯了扯长袍的衣角,扭头一看却是张涨得铁青的脸,肯尼斯莫名其妙:“干嘛,咬到舌头了?”
说话间他便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二楼到一楼的楼梯口,紧接着轻微的摩擦声中,伊昙也在两人身后数米远的位置瞬停下来,气息平缓地就仿佛先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安布罗斯一时间有些心慌,万一伊昙被发现,当肯尼斯怀疑起她跟着两人的速度,自己该怎么回答?就在惊慌间,肯尼斯却已经看到了楼道入口静静站立的伊昙,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质疑问出口时,却并非安布罗斯所想象那样危险。
“小伊昙……你也,太黏了你表哥了吧?”
就在安布罗斯松一口气的下一刻,肯尼斯第二个问题让他再次紧张起来。
“不对,这不是重点……说起来,你怎么能跟在我们后面的?我可是用了高强度的气流术飞行前进啊!”肯尼斯眉头皱着,然而伊昙还没回答,他却忽然一锤拳头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施展的幅度太大了,一不小心把你也卷了进来吗?哎呀,真是抱歉啊,魔力太强就是不好,嘿嘿嘿……”
伊昙疑惑地看了主人一眼,完全听不懂这个捋着头发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满腔怪笑的家伙在说些什么。
安布罗斯一头黑线,却也忍着强烈的拆台冲动说了句没什么。关于肯尼斯的粗神经,虽然自己有过期望,但也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想法……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那么大条,如此轻易就把某个重要问题给带过去。
“既然如此,我们已经到这里了,不如接下来的路就步行过去吧?”肯尼斯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此时有伊昙跟在身后,安布罗斯巴不得对方这么提议。当即肯尼斯便散去气流术,三人一起从楼梯走到了中庭,向冒着炊烟的食堂外墙步行走去。
进入已经接近打烊时间的食堂后,顾不得周围人的视线,肯尼斯一个「瞬行」就抢着时间打饭去了,而安布罗斯则左右环顾了一周后,没往食堂窗口前去,反倒是走到了这一季节中整个食堂大厅人数最少的区域——冬膳炉区。
除了沸水台与烧烤架,在靠墙的位置还有一排间隔不算大的粗糙壁炉,炉膛中铺放着少量清理不掉的灰烬,反倒体现出一种冷清感。
——在那片区域,看不到任何人。
然而当安布罗斯走近这片区域时,明明正值金秋,周围流动的空气温度却骤然降了下来,其中甚至产生了根本不存在的几道寒流,跟在身后的伊昙,视野中捕捉不到的主人面孔已经变得沉凝无比。
——在那片区域的其中一个壁炉旁边,又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安布罗斯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那人面前,面对面坐了下来。
“……按照约定,我过来了,现在这里「安全」吗?”
坐在对面的人,身穿白色高领礼服,留着一头柔和的金发,英俊面容上和善与威严怪异地并存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布罗斯。
看到对方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的问题,安布罗斯眉头皱起:“既然看上去那么放松应该是没问题了……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对你放下过敌意。如果不是事关母亲,我绝对不介意让伊昙再动一次手。”
虽然食堂大厅内人少,但包括安布罗斯手持拐杖,以及突然走向冬膳炉区的行为还是相当突兀的,然而,整个过程下来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行动,而且此时就是有人接近这个区域时,也会因莫名的影响而折道离去,完全感受不到三人的存在。
金发青年笑了一声,并没有因安布罗斯的态度生气,只是懒洋洋地答道:“那你们首先也至少要能杀得了本尊才行……不是么?反正本尊也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再死上一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昙此时眼神锐利,手中紧握仪仗剑柄,只要眼前的目标稍有行动,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斩下那颗已经被斩断在自己手中一次的脑袋。
“不要紧张……”金发青年微笑着抬手作阻止状,“我没有任何与你们交恶的意愿,倒不如说反而要感谢你们……多亏你们,能让我死上一次,我才能想起很多忘记的事。”
安布罗斯语气中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沉声问道:“算了,不要再岔开话题了。既然你已经想起了很多事,那么现在,可以把你、我的母亲崔培尔、以及‘种子’,甚至包括施放种子的那个男人……可以把整个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我了么,凯尔特?”
他顿了顿,用另一种说不上是奉承,也说不上是恐惧的语气,有些嘲讽地一字一顿道。
“从未存在过的阁下——凯尔特·奥斯卡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