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收拾整备后,为了节约时间抢在大部队之前,安布罗斯对队伍中所有人的命令都开始快捷紧张了起来。
只是,古墨荷此时精神却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捆绑的姿势,导致少女一夜都没能完全入眠,此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却是连反抗流泪的精神都没有了。
“我大概了解,老头你会选择这条石涧的原因了。”
此时已经走到山谷出口,面对着不远处数十米高的瀑布流口,安布罗斯沉凝道。
“之所以选择这条人迹罕至的路,就是因为从这一侧的水路边缘绕过去,路途尽管艰险,但道上遇到的魔法生物将会比从正面进入森林要少得多。再加上此时已经出发的托尔斯泰大军虽然人多势大,但势必会因为庞大的部队数量,而被限制了前行速度,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绰绰有余地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山岳盘龙的栖息地……”
安布罗斯顿了一顿,回头看着奥斯卡罗德,眼光闪烁:
“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啊,啊?”没想到的是,奥斯卡罗德正对着湍流的溪水,或者已经是河水的水面整理刘海,听到安布罗斯一本正经的分析后,他呆呆道:
“……你说什么?本尊只是单纯想挑个人少的路惬意走走而已,没那么多心眼。”
“啥?”安布罗斯眼睛瞪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奥斯卡罗德再一细想,忽然又改一副严肃表情:“没错,你说对了。哼哼,本尊一开始便定夺出这一系列计划,如何?从传送你们出来,通过通灵共语转达给你们位置,种种手法步骤……这一刻是不是总算感觉到本尊的神机妙算、巧夺天工?”
“对不起!是我错了。”安布罗斯忽然抬手,制止了青年的滔滔不绝。
“我自己说过,要选择性无视你的意见,之前那段问话是我的疏忽,就当没听见吧,我们出发。”说罢,他也不管奥斯卡罗德还在河畔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孤芳自赏,拉起背着古墨荷的伊昙,就从瀑布的其中一侧开始前行。
披着斗篷的雨洛与少年图鲁对视一眼,也凝聚精神跟在了安布罗斯身后。
奥斯卡罗德愣了一愣,捋着头发的手无趣地放下,摊手笑道:“还是老样子开不起玩笑,安布罗斯小伙啊……在这方面,你太无趣了。”
嘴上边叹边叨,青年还是凌空虚步,不知以什么魔法快速赶上了安布罗斯几人。
因为队伍中又加入了两人,根据昨日的计划,记下了地图的伊昙背着古墨荷走在最前,金发青年奥斯卡罗德紧随其后,然后是雨洛与图鲁两名旅者,安布罗斯拄着拐杖跳跃在队伍末尾,为所有人断后。
路途中,雨洛在翻跃间不时瞄眼观察走在最后方的人影,眼中光彩流转。
她心里暗暗惊奇,这个小队中,不但在有着武力出众的伊昙,以及年纪轻轻就接近高级魔法师的黑发女孩,还存在着连自己都看不透的那名金发青年,但这名手持拐杖的残疾男子,在其中却状若首领。
加上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任何一点魔法波纹,却仅仅依靠一支小小拐杖,在岩壁旁辗转跳跃,速度竟然不落下于其他人,雨洛无数次好奇,也猜不到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在昨日路途中,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有魔法师在被危险生物袭击后,只是制服目标而非击杀,这种生平仅见的现象,根本就违反了斯洛克大陆的生存法则。
而且……他似乎还看出了那头孽蜥正处于护巢时期,这不是一般人类会去注意的,难道在人类中也存在着善者吗?
“……小心!有情况。”
此时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回头已经看不到瀑布口,距离沃末尔地图中古代龙位置的标记处还有不短距离时,伊昙忽然停了下来低喝一声。
在她背上昏昏欲睡的古墨荷顿时一个机灵。
闻言,伊昙身后跟随的众人立刻停下,只有走在半空中的奥斯卡罗德因脚步太急没停下来,一下冲到了所有人前面,在错愕的目光中,被从树林中突然探出的一只巨鸟撞了出去,穿透了胸膛,在半空中化作无数碎片徐徐消散。
“不!不会这样的吧!”
此时赶到的雨洛看见这一幕,顿时失声惊叫起来。
她身旁的少年也猛地倒吸起凉气,却见跟上来的安布罗斯无所谓般摆摆手。
“没事,那是障眼法,我跟你们介绍过了,奥……罗德他所擅长的魔法乃是欺诈魔法,这一下看上去虽然恐怖,但绝对要不了他的命,我估计这家伙在逗我们玩。”
安布罗斯为两个旅者介绍青年时,不敢直接喊出奥斯卡罗德的全名,虽然年纪与阅历都还尚浅的古墨荷不认得,但很难说不会有其它人知道这个名字,特别是跟欺诈魔法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将变得很高。
要知道,虽然「碎镜重圆」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凯尔特的存在……
却并没有抹去大贤者奥斯卡罗德啊。
话音未落,金发青年一脸懊恼的身影,就在几人身后的半空中再度重新凝聚,他咬着牙不爽道:“不就是「元素欺诈」玩过头了么?这畜生也是胆子不小,嘿?还跑了,本尊现在的假相可不便宜啊,这下晚上又要多跳半个小时修练体操了,真是浪费。”
奥斯卡罗德嘴上虽然不悦,望着天空一脸晦气,但撞击他的巨鸟却已经飞远了,再去找回场子,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安布罗斯忽然灵机一动,道:
“老头,不如以后就由你来当饵吧,我忽然发现,这欺诈魔法好像挺方便啊。”
“你把本尊钻研无数年的魔法当成什么了?”奥斯卡罗德不禁一阵气恼,“免费表演吗?本尊可不是你队伍里的小丑,继续赶路吧。”
伊昙与青年继续提步前行,安布罗斯却停在原地没有马上跟着,因为他被自己这一句调侃话引出了某个点子,本来金发青年的欺诈魔法不能用与攻击,安布罗斯还在遗憾队伍中少了一个使用魔法的有生力量,但转念一想,似乎并非完全没用。
……但,还缺一些组成因素。
安布罗斯摇头,正打算跟上,却发现缠发少女雨洛没走太远,在前面缓步等待他。
“说起来,为何你会称这位名为奥罗德的青年作老头呢?”待他跟上后,雨洛忽然好奇地问道,“根据年龄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到达应该被称呼为‘老头’的程度啊。”
“额……这个,”安布罗斯汗如雨下,这个词他都快叫熟了,一时间没想着去变,没想到缠发少女的观察力那么细致,“是……是因为奥罗德他虽然看上去年轻,但你也能听出,他的言行故意装的老成,久而久之就让人觉得他像个老头子了。”
“原来如此,”雨洛恍然道,“这么一说的确是有点道理呀。”
安布罗斯暗暗抹一把汗,感觉自己的反应也算够快的,如果被修为是高级魔法师的雨洛知道,套在奥斯卡罗德身上的年轻样子,根本就是连魔导师都看不穿的禁术所罗门相,怕会马上怀疑起金发青年的身份,这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
万一在这个节骨眼发生意外,先不说队伍的安定程度,时间肯定是会大大的浪费了。
“不过,”雨洛忽然笑了起来,“这位奥罗德兄弟的言行,其中一些古怪的语气,倒是让我想起了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安布罗斯好奇道。
此时众人不理那只不知还会不会冲回来的巨鸟,继续沿着悬崖前进,也当是少做杀戮,路上也再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当然所有人并不知道,刚刚的行为实数侥幸,如果巨鸟被击杀的话,沃末尔中这一记仇的种族群起攻之,反而会让他们寸步难行。
“嗯,在很久以前,已经快要逃脱出记忆的某个时段……”与重行赶上来的安布罗斯并行的雨洛,本来谨慎保守的语气,在提起这个词的时候,忽然少见的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一半回忆一半感叹地提起了自己的家人。
“……父亲他是世界上最关怀我的人,即使放弃了一切,他还是会选择我,这让我在感动的同时,深深为自己悲哀,因为那时的我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看来,你拥有一个相当爱你的父亲呢,”注意到雨洛脸上表情变化的安布罗斯,没有想太多,只是微笑着感叹道,“从你的表情就能看出,你与家人的关系真是不一般。”
“……也不是全部,不过,谁会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不好呢?”雨洛也微笑道。
她并不知道,听到这句话后,安布罗斯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看。
“是啊,呵呵……谁会真的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不好呢?”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在缠发少女不解的眼神中重新变回平静,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雨洛小姐你对家人难以割舍,又为何要离开自己父亲,离开自己的家庭,前来这遥远的罗兰王国呢?”
没想到,安布罗斯一提到“离开”这个词,雨洛脸上的神色瞬间黯然下去。
“……因为,我的父亲,很早就已经去世了。”
安布罗斯微微一惊,随即惭愧道:“对不起,令小姐想起了伤心事。”
奔跑前方的少年忽然回头,立刻望见了雨洛变得苍白的脸色,狠狠地瞪着安布罗斯,在安布罗斯无奈的眼神中,放慢速度靠近了缠发少女身旁。
“你你你你你对小小小姐做了什什什什什么!?”
安布罗斯只能继续表达出一脸歉然。
“没事,”雨洛摇摇头,抬手拦下了愤慨的少年,“我没事,图鲁,不得无理。”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友善的安布罗斯朋友,实话实说,这次我和图鲁之所以跋涉千里来到罗兰王国,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留下来的其中一个遗愿,所以,还要感谢你的慈悲与慷慨,使我能够走出这片森林,将父亲所希望的事物带回我的国家。”
“……能够这么坚持苦累,只是为了完成你父亲的愿望,由这样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提出的请求,我又怎么能拒绝呢?”安布罗斯抛去心里对某个十年未见身影的烦闷感,感叹答道。
“那么,就在此感谢安布罗斯大人……”雨洛的声音有些激动。
“感谢就不必了。”
摆手示意的安布罗斯微笑着,用右手控制拐杖,每一次杵地时都为自己作出最合适的跳跃力度,这是他根据手部控制力道的特殊能力,总结出的一个高速移动方式。
此时他到达一处断崖前面停了下来,伊昙与奥斯卡罗德都等在那里,断崖对面不再是岩壁碎石,而是茂密幽深的树林,中间相隔一条三米宽的巨大裂口,下面是沃末尔森林地势川流的其中一条支线,密集而湍急的水声隐隐从下方传来。
安布罗斯到达后,回头正色道:
“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你们,帮你们走出森林肯定是义不容辞的,当然在这之前也要辛苦你们帮忙,不然之后的情况太过危险,别说走出森林了,就是不拖累到你们也是件难事。”
说完这句话,他打开手中的地图与伊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过了这个断崖,就要正式进入沃末尔,同时接近最危险的目的地了。雨洛小姐,从现在开始,我需要最后确认一下,你有哪一系魔法相对比较擅长吗?我必须了解用以提前安排一下作战部署。”
“噢,基本元素魔法谱中,我相对熟悉风水雷系,”也许是说出了一直闷在心中不算谎言的理由,雨洛此时心情好了不少,语气没在那么拘谨,开朗答道,“火系也擅长一些,不过,土系与金属则完全不契合,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杂学……”
“没事,足够了。”安布罗斯点头,他自言自语起来:“——「天空」类组合元素么?”
“……看来,可以考虑一下强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