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持续良久后,特尔兰登与「鸢尾花」的女性相继离开了竞技场。
然而,竞技场的骚乱,却并没有因他们的离去而平息下来,仿佛是魔鬼的仁慈般,此时移动已经不再会被神出鬼没的冰棱贯穿,但所有人依旧伫立原地,眼中都只剩下通红。
首先是一名离观战高台最近的人。
明明身为高级魔法师,他却牙关打颤,飘忽的视线扫了眼躺满尸体的高台,忽然伸手一发嗡鸣作响的奥能冲击,射向所有已经死透的城首府人员。
紫色光束粗如水桶,完全不顾及会不会伤到他人,拦在这名高级魔法师前面的人连忙低头躲闪,因为没有任何保护,坚固也脆弱的石质高台,顿时在这一发粗壮的光束下被湮灭出一道巨大的洞口。
然而,让这名高级魔法师绝望的是,哪怕那些尸体全都被光束蒸发,奥能冲击也没有遭到任何一丝阻拦。
不在那里……那么在哪里!?
下一秒,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高级魔法师的动作,让竞技场超过半数的观战者都在自己周围,用奥能冲击疯狂乱炸起来。
混乱、崩坏、歇斯底里。
这些形容词,完美地谱写着冬季赛竞技场此时夸张的一幕。
仅仅数秒,呆在准备大厅的几人,就感觉到天花板摇摇欲坠,而在他们从另一侧逃出大厅后,安布罗斯回头中骇然发现,这座宏伟的六边形竞技场,竟然已经塌了三分之一。
灰头土脸的几人,眼前还穿插着无数从崩溃建筑中争先恐后逃离的人群,即便如此,他们的耳畔依旧传来不歇止的惨叫声,那是没来得及从竞技场撤出的低修为商人,遭到碾压般的嘶吼、哭嚎,从四面八方,零零碎碎地洗礼着耳廓。
“各位,都没受伤吧?还是先清点下人数……”
安布罗斯扫视跟在身后的人群,因为竞技场中央离准备大厅有段距离,劳伦斯与他的护卫橘算是失散了,所幸的是,自己那一方的同伴都还完好无损,哪怕是一直隐蔽身形的伊昙,也站在自己的视野内。
面对那具仅自己可见的精致躯体,安布罗斯下意识别过脸,身旁话语声忽然响起:
“清点?没必要的事,就这么几个人”回答的人是霍兰,“也就只有在商都举目无亲的「梧桐笔」,才不用在这场骚乱中顾及太多莫须有的‘朋友’,想到这里,真是讽刺呢。”
表情沉重的安布罗斯忽然感叹道:
“……这根本就是灾难吧?”
“不只是灾难,已经是地狱了,”在逃出过程中,爆炸头有些变形的霍兰难得从愤怒中恢复过来,他嘴上叼着根点燃的菸管,以某种复杂的表情念叨着,“魔鬼!特尔兰登!奇怪,我心里反而有些平衡了,又有谁能想到,好好的商都玻璃糖衣赛,居然会落得这幅下场呢?”
理解到爆炸头的心情变化,安布罗斯没有马上开口,但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出声道:
“但现在也还不是有功夫去感慨的时候……霍兰,你说过吧?那家伙是欧匹诺的城首府高层人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狮心纹」。”
然而,回答他问题的人并非霍兰,跟随一同撤离的年轻屋主此时突然开口,安布罗斯转头看去,被泥土沾染的劳伦斯已经不再沉稳优雅,他脸上写着凝重:
“在今天比赛开始之前,「星徵」的斯利凯拉冕下曾经给所有仪法屋主发过警示讯息,让我们当心「狮心纹」,据说,这是由具有相当信誉度的外邦人士所提供的消息,如果说还有谁会打维尔西尼公国第一商都主意的,只可能会是衣装上缝绣着「狮心纹」的人。”
安布罗斯疑云满面:“「狮心纹」?那是什么团体,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很正常,正常人都不会熟知这个词汇。”
劳伦斯点点头道:“哪怕是常年行走于三大国间,信息网络发达无比的我们,也只对这个词汇一知半解,在「华冠」的消息网络中,他们是一群行走于罗兰、维尔西尼国境线的雇佣魔法师团,前一秒在帮你护送商队,下一秒就有可能反水越货;在欧匹诺官方的消息网络中,他们则是一个专门搜集各种古怪事物,包括稀缺材料、法器、文物乃至魔兽尸体的组织;而上升到维尔西尼公国眼中时,「狮心纹」又变成了一个性质恶劣的神秘宗教。”
“……听上去,根本完全掌握不到他们的真正身份啊。”安布罗斯叹了口气。
“不仅如此!”
就在此时,霍兰忽然接口道:
“他们应该还是个杀手组织,当年「梧桐笔」踏入罗兰封锁土地时,我舅父并非完全没有对策,他花费了相当大的功夫,将商队成功撤回了维尔西尼国境线以南,然而最终,舅父还是死了,死在了罗兰再怎么警告……也不可能公然踏入的维尔西尼境内!”
听到杀手组织这四个字时,安布罗斯首先是眉头一跳,跟着想起了霍兰在悲怮中所描述的仪法屋过去。
“你的意思是,当年导致「梧桐笔」前任屋主死于非命的,正是不受国家管束,还很可能由罗兰所雇佣的狮心纹衣饰者,是这样吧?”
“——还需要质疑吗?”
霍兰转回头露出难看的笑容:“当日促使舅父行险的就是特尔兰登,且不说动手的是否他本人,但冬季赛眼下的惨况,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了吧?”
看到爆炸头这副表情,安布罗斯一时也有些无言。
思索片刻后,他转向面容凝重的年轻屋主道:“劳伦斯冕下,还记得今日霍兰屋主怀疑你的事吗?实不相瞒,昨晚袭击我的杀手,与那特尔兰登一样,头戴白绒帽饰,然而不知是不是我看漏了,那人身上并没有缝绣着冕下提到的「狮心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霍兰先一步皱起眉毛:“等一下,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安布罗斯摇头无奈道:“没办法,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衣着,而你也没深究,我就忽略了这个细节。”
“你说什么?”
反观劳伦斯,他带着一副愕然表情问道:“你遭遇了,束装近乎相同的杀手刺杀?居然还生存了下来,简直是难以置信……那么结果如何?你逃掉了?”
面对年轻屋主一脸的疑云,安布罗斯沉默片刻后,还是如实答道:
“……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