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爆炸头与年轻屋主都瞪大了双眼,安布罗斯无奈继续道:
“出于反击,我不得不击杀他,但其实我也没能成功杀掉,在死之前那名杀手自己先行引爆了躯体,正因为如此,我才没能从他的尸体获得任何有用的消息,也不能证明我真的是反击……所以,还希望劳伦斯冕下能替我隐瞒这件事,感激不尽。”
安布罗斯的语气很诚恳,然而,这毕竟只是套话。
他非常清楚,在当时伊昙给予信物被击出裂痕的情况下,他绝对会让那人彻底偿清代价,就算再怎么理智,哪怕当时的情况重复一遍,安布罗斯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怎么会?”只是劳伦斯却反倒苦笑起来,他道:
“虽然明面上有着法规限制,但小友你可别忘了斯洛克是个怎样的世界,莫说是战略手段残忍的那些仪法屋,就算是四大,哪怕是我,手上也不能说没沾过鲜血,反倒是你……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我们反而要感谢你为欧匹诺削减掉敌人一部分战力才对。”
除了切实的感谢以外,年轻屋主心中还暗暗愧疚着。
毕竟,如果安布罗斯昨晚当真遇到了杀手,自己绝不能说半点责任都没有,要知道橘已经提醒过自己印记的事,然而劳伦斯心里却有点奇怪,按照他的预想,安布罗斯所遇到的敌人应该是由「星徵」所派出的,但实际情况似乎有相当大的出入。
如果说青年遇到的敌人是狮心纹衣饰者……莫非,「星徵」本身就与狮心纹有所勾结?那么他何苦提醒所有人,要提防这群神秘的组织呢?简直就像贼喊抓贼。
“那么还感谢冕下的仁慈了。”
此时,他面前的安布罗斯点点头:“说起来,劳伦斯冕下,虽然提起这件事有点逾越,但你难道不担心你的护卫魔法师?她可是身处已经半倒塌的竞技场中央……”
劳伦斯闻言回过神,反而笑了出来,他故作轻松道:
“这算是关心么?看来鄙人投入在小友身上的期待终于有一点回报了,不过,你还是小看了我「华冠」的倚仗,仅仅安排一名护卫在身边,橘的实力我有信心,如果不是正面对上刚刚那两名大魔导师,商都能威胁她的人,不超过一只手掌。”
安布罗斯眉毛跳了跳,他察觉到劳伦斯话里有话,特别是“正面对上”这一段,听上去就好像身为魔导师的橘,只要不是正面对撼,遭遇大魔导师也有一战之力?
“好了,先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劳伦斯摇摇头,将话题拉回了现实:“特尔兰登已经放话了,就算修为不完全碾压,「子极核爆」也不是我们能够忽略掉的事物……安布罗斯小友,你打算怎么做?要逃出商都么?以你能够击杀一名狮心纹衣饰者的实力,离开欧匹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安布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劳伦斯冕下呢?你打算逃出欧匹诺么?如果汇合了,以冕下护卫的修为,施展次元列阵离开欧匹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怎么可能?”
年轻屋主苦笑一声:“你忘了「华冠」么?身为仪法屋的在任屋主,我怎么可能抛下家业独自离去?就算要逃,我也必须先将「华冠」产业的重要部分转移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至于怎么离开……这个只能凭运气了吧。”
“如我所想,”
安布罗斯点头,正色道:
“我的答案与冕下相同,你不能抛下「华冠」,我同样也无法抛下「梧桐笔」不管,毕竟这家伙拜托过我,也帮过我不少,”他拇指反指霍兰,后者一时间有些呆愣。
“不过我的做法却跟冕下有些不同,商都力量不弱,目前也非绝对的困境,为何一定要往‘逃’这个方向去想呢?”
“那你想如何?”
劳伦斯满脸愕然,“敌人压倒性的强大,核爆魔法时间也所剩无几,难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无解的难题?”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关于「子极核爆」,我的确抱有一点疑惑,”安布罗斯沉思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一猜想……但如果真的如此,特尔兰登的计划,很可能不只是夺取圣器那么简单,而我们也存在能够反击的机会。”
“什么猜想……”
劳伦斯还待询问青年,但他们的对话忽然被意外打断了。
几人在逃出竞技场后,本来身处于一间已经无人的裁缝屋前,此时人群奔走后寂寥的街道上,忽然反向跑来一人,那人在看到安布罗斯后,停下了脚步疑惑道:
“47号?”
安布罗斯闻声看去,却发现来者身着熟悉的劲装,正是「酒笙」的参赛者女孩乔伊,她此时吃惊地望着安布罗斯身下的轮椅:“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咦,你是「华冠」的……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现在难道不是还处于冬季赛的比赛过程中吗?”
女孩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焦急,对此安布罗斯也只能无奈答道:“乔伊小姐,关于这个问题,你只需要回头看一眼就好了。”
乔伊下意识回头,下一秒,视野中不再被街道所阻拦,竞技场那塌掉三分之一围墙的惨况,顿时让她张大了嘴。
“这……今天的比赛怎会那么恐怖?连防御阵法都被破坏了?”
“并不是这样,”安布罗斯苦笑着,随即将今日玻璃糖衣赛的过程,特别是最后特尔兰登露出獠牙后,所做的一切残忍言行简单解释了一遍,“……所以,我们现在在思考如何破解这个困局,说起来,乔伊小姐,那一位的伤势如何了?”
栗发女孩还犹自呆愣在安布罗斯所陈述的事实。
“难怪……爷爷还在奇怪,为何今天中午出发的两支商队突然失去了音讯,哪怕用传讯魔法都联系不上,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他们应该是在出城时就遇害了,特尔兰登?该死,欧匹诺原来还存在着那么可怕的人,对了。”
紧接着,注意力拉回安布罗斯最后一个问题时,乔伊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说回古棋那个混蛋,昨夜接受了我那「酒笙」的首席卫官治疗后,就在不久前,他居然直接拖着身体跑掉了,还说不能继续麻烦我什么的,简直莫名其妙!我是来竞技场集会找他的,听说「秘银榔头」的仪法屋人员都聚集在这里,我要把那个混蛋带回去。”
“……跑掉了?”
安布罗斯发出疑音,在这种特殊的时候?
就在乔伊跳脚的同时,劳伦斯忽然一皱眉,他从手上拉出一道淡弱的光谱,端详片刻后,年轻屋主朝安布罗斯与乔伊两人道:
“几位,四大仪法屋联合发来传讯魔法了,内容是召集所有参加冬季赛的仪法屋,似乎是要针对目前严峻的情况统一行动……我们马上过去集合吧,地点就在竞技场的城首府观战高台,那里似乎还没有被完全破坏。”
“仪法屋集会?”
闻言,安布罗斯回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爆炸头,而霍兰脸上虽然露出些微的厌恶,但也没有反对,于是,心中有些存疑的安布罗斯,还是答应了劳伦斯的建议。
五分钟后,翻越了竞技场坍塌碎石的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高台上的尸体似乎已经被清理过了,此时略带黑色血迹的石砖地板上,摆着一张木质长桌,桌子似乎是用被踩踏得七零八落的木片,以魔法临时搭建起来的,外形有些接近胜筹评议晚宴的长桌,桌面中央陈列着三件精美各异的事物,正是冬季赛三军奖品。
当然,与评议会那张昂贵华美的长桌不同,它简陋的外表实在太过突眼,而且围坐在长桌边上的人数,也远远超过了安布罗斯在那晚的记忆。
「星徵」、「黑曜」、「酒笙」、「冰煌」、「鹤嘴壶」、「罗盘塔」,等等等等。
加上刚到达的劳伦斯,光是称得上动动脚便能让欧匹诺颤三分的仪法屋主们,几乎全部集中在了一起,人群中,除了重新变装回红袍裹体的橘以外,安布罗斯还看到了那个言行莫名自来熟的头盔骑士,他此时和橘站在同个角落,两人似乎正讨论着什么。
而在长桌的中央,妖艳男子斯利凯拉此时一脸憔悴,他双眼充满血丝,看上去就像两天没睡觉一般,旁边还坐着两人,一人是「冰煌」的卷发女性碧吉斯,另一人则是「罗盘塔」的光头胖子胡弗顿,当然,安布罗斯记忆中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劳伦斯到达的那一刻,长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拉了过来,看到年轻屋主身后跟着的爆炸头后,他们眼中露出的不再是惊讶,而是一种让霍兰恼怒的幸灾乐祸,仿佛就像在说——真遗憾,你好不容易在冬季赛重新建立的威望,怕又是要再一次,灰飞烟灭了吧?
特别是斯利凯拉,这名本来眼眶发黑双目失焦的妖艳男子,在心里暗自嘲笑着,虽然他没想到,自己所拜托的特尔兰登居然是个如此恐怖的杀手,但在后怕的同时,他也侥幸感叹,自己居然借这个危机,暂时脱离了冬季赛赌盘的致命诺言。
只是安布罗斯有些奇怪。
除去劳伦斯与霍兰,高台木桌上人群的视线还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数秒,与早先在竞技场体会到的那种震惊不同,这阵视线,让坐在轮椅上的安布罗斯浑身不舒服——
就仿佛隐藏着某种敌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