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叽……呜、呜呜……”
零星啜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安布罗斯才想起来,被传送过来的几人此时是有所距离的,他连忙将手向声音出现的方向胡乱伸去,这才发现,作用在身上的束缚加持魔法已经消失了。
“米莉安?不要慌,我在这里,马上就过来!”
情急中,安布罗斯想要施展出雷系魔法用作照明,仅仅是一秒后他便发现,虽然来自太阳穴的位置热了一瞬,但他手上却没有任何火星出现,不但如此,自己那本来就十足微末的魔力,此时更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安布罗斯深深皱起眉头。
难怪连束缚魔法都消失了,这就是牢狱的阵法压制么?
无奈,安布罗斯开始尝试用相位波呼唤伊昙,但他此时却猛地想起,哪怕伊昙能够制造光线,但此时的笼牢里很可能不止己方三人,照明的结果下,少女必然现身于众人之前。
根据他的记忆,此刻的伊昙算是一丝不挂的,不仅是羞耻心问题,见过伊昙躯体的安布罗斯也非常明白,“机械纹路”是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
呼——
就在青年烦恼时,一簇火光突然从背后出现。
安布罗斯有些呆滞地回头,却发现光线的来源处,索缇妮正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盼,在波浪卷的指尖上,一颗平凡无奇的火球跃然绽放。
……怎么回事?
“呣……叽……”
青年还来不及思考,身后忽然扑过来一个半高不到的人,直接抱住了他的腰部,忽明忽暗的昏黄之下,安布罗斯发现那人正是米莉安,而在她严实缠巾下的脸庞,病态的苍白遍布五官,相较之下,米莉安双眼却哭得近乎变红。
而且,当拽住那破旧的麻布衣角时,她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明明只是衣角,加上扑来的夸张力道,竟然连穿着衣服的安布罗斯都差点被摔倒。
“等等,米莉安?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脚下一阵踉跄,安布罗斯连忙用拐杖稳住身形,才没被推倒在地。
“哦哇,好大的力气,米莉酱原来这么厉害哦。”
好奇走过来的波浪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嘴道。
没理会波浪卷,安布罗斯只是弯腰安慰起哭泣的女孩,却发现对方的抽搐剧烈地有些反常:“dyurony、dyuro……wobist……dyurony……”
听到这一连串不属于斯洛克的音译词时,联系到此时的环境,安布罗斯心里猛然一震,终于明白了米莉安受惊的原因。
——黑暗,笼牢,举手难触。
真是愚蠢啊……你这个只顾计划的自私家伙。
眼看女孩不断发抖,瞳孔还有些涣散的模样,青年一咬牙,将拽着衣角的女孩拉入怀中,一只手紧紧抱着她娇小的肩膀,另一只手不断地抚摸女孩的脑袋。
“没事了,没事了,这里不是笼牢,不会有孤独,也不会一直黑暗的,”感受到怀里女孩如同小动物般的颤抖,安布罗斯在她耳边连续低语着,“你放心,既然让你们重新面对自由很难,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笃尔妮的,你们不会分开,绝对不会,相信我,相信我吧。”
也许是察觉到了手掌的温暖,黑暗中,女孩的抽泣声慢慢变弱。
经过短暂的安抚后,表情低沉的安布罗斯,终于从搭在对方脑袋上的手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呣叽……”
“对不起。”
松开怀抱,安布罗斯半蹲着对缠巾女孩歉然道:“这几天来,一直让你面对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明明就违背了当初我向你们,特别是向你姐姐保证过的事。”
“不……布罗斯……没错……”
米莉安却揉去眼角的泪水,尝试重新振作,只是,一想起竞技场时自己的窘态,她又有些失落:“是米莉安,一直在帮倒忙……”
别人不知道,她却最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撰写装置错误的操作,冬季赛不会中止,欧匹诺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副惨况。
但青年却没有回答这句自责。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太过特立独行,失去右腿时,忘记理论班的朋友自暴自弃也是,两个月前将母亲和你们留在乌鲁城里也是,导致了太多本来不该出现的后悔,”安布罗斯兀自摇头,“而且,我也太自私了,如果能考虑更多你们的心情……”
“不对!布罗斯,是、是……”
然而女孩却涨红着脸,努力组织着不熟悉的语言急切道,“布罗斯……是温柔的!但是太自负,所以呣叽、只是……只是想为布罗斯帮忙,因为,而且,布罗斯拜托过我!”
“自负?”
闻言,青年呆滞了片刻,脸上不由露出苦笑。
一旁的波浪卷歪头不解地看着两人,火光摇曳中,安布罗斯沉默了数秒,重新沉声道:
“看来,直到最后,我都没能正确理解你的心意,真是失态啊。”
“……呣叽?”
“我明白了,”安布罗斯从身旁拾起断杖,忍着背部的疼痛站起身,但他的声音不曾颤抖:“从今天起,我会将你重新看待,伊昙说得对,米莉安,你本来就拥有我所不能忽视的能力,当然,这并不是强迫,我只会在自己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向你求援。”
“呣叽,肯定……不会、拒绝布罗斯的……”
“谢谢你……不过,你也要学会拒绝。”
安布罗斯忽然将手搭在米莉安的肩膀上,严肃道:“如你所说,我有时候会因为过于自负,导致看不清形势……如果那一刻出现了,我希望你能看清正确的答案,或者看穿我的错误,果断拒绝我的鲁莽行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地去拜托你,可以吗?”
当青年将手搭在肩膀上时,缠着头巾的女孩止住了哭声与颤抖,但她却完全没猜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比起困难,米莉安更感觉到一种重量感。
“我无法揣测你所有的心情,但我知道你的确想要帮我,米莉安,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一直留着这些话不敢说出口……所以,再来一遍吧。”
如果说之前的拜托,都包含了大部分安慰自己的感情在内的话,那么此时严肃的青年,包括他说出这些话后紧张的眼神,将意味着,这是他切切实实的平等对话,其中是有着米莉安之前所体会不到的、安布罗斯一直独自面对的,那种沉重的责任感。
“我需要援助,你能帮我吗?”
米莉安眨了眨眼睛,紧闭起下唇,将双拳握在幼小的胸口。
“呣叽……大概,不,米莉安,明白了!”
安布罗斯点点头,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
“——那么,我能放心地向你求援吗?”
“呣、呣叽?”
问题不止一句,女孩的脸上露出短暂的慌张,只是,随着她脑海飞速运转,那不稳定的情绪慢慢变成了决意,“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帮助,布、布罗斯的前面交给自己,背后交给伊昙姐姐,但是,就算只有侧面那一点空隙,我也会努力帮助、填补你们两人错漏的!”
闻言,安布罗斯脸上终于浮现微笑。
“……谢谢。”
这不是能表达得很流畅了么?
不论是通用语,还是那从冲动变回的理智。
“既然如此,现在,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刻了,”他转回另一边,波浪卷还在举手打着呵欠,“花费了不少时间,实在是有些抱歉呢……对了,缇妮姐,你那火球术是怎么释放出来的?这里明明是布设了无数专用于压制魔法的法阵笼牢,别说照明了,我可是连一点魔力都调用不出来……”
“哦哇?火球术,不知道哇。”
“教授说过,我只学会了三种魔法,并不理解安博你说的‘不能照明’是什么意思呢,”波浪卷露出一脸莫名其妙,她手指点着额头,说出了一句让青年愕然的话:
“不过,感觉不到魔力这种情况,并没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