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因为斯利凯拉一人的发言,就连看见周围的掌事者们,都不约而同地向各自人手下达命令时,乔伊再一次妾身体会到了所谓人性,脸上的期待化为惨笑——
原来如此,连你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了么?
现实并不会回应乔伊的嘲讽,在这代表着欧匹诺最顶层也是最利益化的群体中,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除根据斯利凯拉的建言,暗中运送辎重外,队伍又朝废墟中心推进了五百米。
此时,城首府那漆黑破败的残墙断垣,开始慢慢从仅存的结构中展现它被摧毁前的宏伟面貌,并不是完全的圆形,城首府的占地更接近于六十度角的扇形,核爆的近圆破坏面积,导致除扇形区域中的建筑粉碎外,裸露在周围的一小部分地面,也被舀掉了十数米的深度。
当然,非常时刻,没人会关心它原本究竟有多么华丽,忙碌的人群,几乎只注意着自己有没有踩到他人的脚,在没有遭到攻击的如释重负中,整顿商队的人严肃无言,处理辎重的人迅速无声,尽管各个群体所做的事都不尽相同,但所有人的沉默,却是一致的。
唯独只有三人,其脸上的表情,与身边的同行者有着明显差异。
这三个人,分别是坐在地面上乍看去气喘吁吁、劳累不堪的爆炸头,和另一边拄颌沉思的劳伦斯,以及从未露出过任何紧张神色,仅仅在偶尔间不经意瞟视天空的头盔骑士。
稍作观察就能发现,尽管目的不同,但他们却同样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样,剩余四小时不到的生存战略,于这一刻正式开始。
——本来,在生死存亡下,「驻足静坐」可以说是最难以忍耐的事物。
讽刺的是,对于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仪法屋主们,这次灾难也不过是他们通向利益顶点的一次试炼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气氛阴暗沉重,那原本压迫得众人快要喘不过气的核爆时限,也于众人强行抑制情绪的默然不语中,徐徐踱步而去。
而在这过程中,胡弗顿的法器也如他所言,真切起到了那不可思议的功效。
从到达废墟近中央安定下来后,为数近三百左右的各色人群,以及大宗仪法屋掌事者隐蔽辎重的地点,从头到尾,完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就连身为魔导师的碧吉斯,也在撤出“计时器”的范围后,完全感受不到众人的任何一点身形、气息,乃至从未出现过一般的魔法波纹,如果不是前一秒留下的印象,眼前连轧痕都不曾出现的地面,甚至能让人以为记忆中的那三百人,根本就是幻觉。
描述为能骗过大魔导师,她一点都不怀疑。
于是,安心构建成了忍耐的镇静剂,四小时中的第一个小时过去了,第二个小时也过去了,直到连第三个小时都将近结束时,除去各怀心思的仪法屋主们,计时器范围内的人群仿佛感受到了近在眼前的曙光。
他们心里压抑着兴奋,兴奋连带着麻木。
甚至麻木到,就连外界那些本由欧匹诺的疯狂平民所带来的、令他们恐惧愧疚的哭喊声,也仿佛在这段沉默的等待中,不知从何时起从耳廓淡去。
让人略微疑惑的,便是虽然骚动平歇,但对比起想象中那本该轰鸣四起、满目苍夷的商都,此时的“外面”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头,完全不同于最初暴乱之时那种程度。
——就仿佛商都的所有平民,都在不知不觉中,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等,那是什么?”
就在心里刚刚冒起对这一错觉的怀疑时,某些在不经意间抬头的人,忽然发现,就在仪法屋队伍驻扎地点不远处,一直没心思去注意的天空中……
竟然漂浮着一个近乎透明的巨大法阵。
法阵散发着某种光华,而光华则弥漫于那一片天空中,折叠着肉眼难辨的空气,正因为之前时间还处于午后,法阵的光芒又不刺眼,在场的人才没能马上注意到,直到此时夕阳西下,那半透明的发光轮廓,才逐渐地映入人群的眼帘。
“好大的法阵……难道,那就是核爆的「信标」吗?”
“有可能,你看它的垂直地点,刚刚好位于我们从竞技场出发,一路跋涉至城首府的必经之道上,而这个位置,又刚刚好能囊括附近一大片街区……不妙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往废墟深处移动一点?这个地方,也未必就绝对安全吧?”
“等一下,如果那是所谓的信标,为什么,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呢?”
“或许是这个信标被提前触发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是第一次见啊。”
就在人群低声讨论时,其中一个人忽然打断道:
“不对!并不只有一个,你们看那里!”
闻言,所有人向话语者看去,并发现他的视线跟大多数人不同,乃是朝着城首府原本正门的反方向,在那个视线角度中,所有人眯起眼才发现,距离他们所在地不知有多远的天空中,隐约漂浮着另一轮略带光芒的阵图。
“好远……差不多有近万米了吧?”喃喃着话语,推算距离的那人忽然一愣,“等等,如果是那么远的地方,应该已经位于商都城外了吧?明明是城外,为什么还要在那里设置信标?难道那些狮心纹的家伙们,打算连欧匹诺周边的村落都破坏掉吗?”
“连周边都不放过,听上去真是骇人,但是那个方向……好像也并没有村落存在啊。”
此时,在队伍周边慢步巡逻的其中一名卫官,终于察觉到数人的交谈。
“你们在嚷嚷些什么?都给我小点声!”
也许是因为不敢大声,卫官的话语并不响,讨论的数人并没有注意到。
“我想想,难道是狮心纹组织,怀疑有人将圣器带出了城外?”
“不可能……就算这样释放核爆也没有理由,你们没听之前胡弗顿冕下的说明吗?虽然参杂了邪神叹息,但核爆并不是纯粹的奥能魔法,否则他们一开始轰击竞技场就行了,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多功夫去威胁平民。”
“核爆不能找出圣器吗?难怪他们会煽动全商都了……也不知道,到现在究竟有没有人找到那所谓的圣器……”
“你们几个,给我收起声音,不论如何,那边的信标都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再发出引人注意喊声的话,我就直接赶你们出队伍!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
最终,在目的为减少队伍动静的魔法卫官打断下,从立场上受到“救助”的平民,自然不敢继续对那两轮法阵继续议论,只是在每个人的眼中,都隐隐透出对那两轮古怪法阵的畏惧,这种场合下,越是正体不明,就越容易让人起疑。
只是在队伍末尾,一直盘坐在地面上的爆炸头,他那本来有些忧虑的神色,在法阵光华的徐徐散布中,逐渐化为了安心。
“……足足三个小时,人也差不多该传走了吧?”
此时,霍兰注视着天空中复杂的阵纹,嘴里喃喃道:
“话说,我这边也很危险啊……是不是该考虑过来救人了?尊敬的大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