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小荨那头没传来消息,就知道我和黄蕙这头要开工了。
黄蕙要摆的法阵必须要位于屋子正中央才能起到效果,所以我们两个花了些时间把屋子中央的东西全部清走了,最后只留下脚下踏着的地板。
法阵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法阵,四周用白绳隔离,当然,那几条白绳是加注了术能量的;法阵中央是一汪水,水面中央有一个漆红的铁水盆,盆子里装满了水——眼看就要溢出来的那种程度。
白绳主要负责不让水流出来,水盆的作用是引出水鬼,当水鬼从水盆里出现后,盆里的水就会溢出来,地上的水就会产生波动,白绳就会感知到,然后紧缩,将水鬼束缚住。
——看起来无懈可击。
“好像你上次摆的也是这个阵吧。”
“差不多。”
“差不多是怎么样啊……靠不靠谱啊?”
黄蕙上次用的也是这个法阵,可是失手了。
“哎呀,都花了那么多钱了,办不成多心疼啊,这肯定没问题。”
可这花的也是我的钱啊……
这些都做完后,黄蕙又掏出三支香、一只烧鸡,她把烧鸡放在法阵的西方——坐西朝东,然后将香插在烧鸡上——两短一长。
香没点,单是插在那里。
“这又是干嘛的?”
“跟法阵没关系,你别管了,这些是我下午回来时去买的。”
烧鸡加香,看起来像给什么东西的贡品,但是那葫芦酒,黄蕙好像没有要用它的意思。
“法阵弄完了,现在去弄另一样。”
“这就完成了?”
“是啊。”
黄蕙脸上的表情虽然自信满满,但我总有些不放心。
“你去把这些土撒在房子四周,打开袋子的缺口,拎着袋子走,不能断,要让土把房子包起来。”
黄蕙递给我一个黑色的塑料包,这是在言宝斋那里买的,里面装着一袋子土。
“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黑金土,这土自带土和金两种元素,可以屏蔽范围内的水元素,让它们失去效果。但我的法阵里的水属于法阵的一部分,两者互相影响,就抵消掉了。所以在用这个土把房子围起来后,房子里只有我法阵里的水才是水,这就确保了水鬼一定能从我的法阵里出来了。”
我撕开袋子的缺口,向里面看了一眼——黑土里闪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好像里面藏着金子似的。
“既然你能买到这东西,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停水三天呢。”
黑金土,这名字就给我一股无形的压力,再看黄蕙一脸茫然的表情,我有预感这东西绝不便宜。
“对了,你别都用了,留下一点,回头填补我这个法阵。”
“填补法阵?”
“等水鬼出现后,我就把黑金土撒进去,破坏法阵里的水,她就回不去了。”
黄蕙补充了这句后,我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她看我不对劲,就反问我:
“怎么了?”
“之前你自己怎么不用呢?”
“唉,你别小看这袋土,三千块呢,要不是这么贵,我才不用折磨自己身体的笨方法呢,不过,要是我早知道这水鬼会反利用我的法阵,那我肯定就置办它了。”
“等等——你刚才说,这东西比束灵带还贵?!”
“呃……你快去办吧。”
“你别转移话题!”
“哎呀,帅哥,都是为了除暴安良嘛,花了就花了吧~”
“你说得倒轻巧啊……”
黄蕙推着把我送出了门。
“加油啊,我看好你。”
然后她把门关上了。
把这些土撒好也花了不少时间,首先我在撒土时难忍的心痛就是最大的障碍,其次就是黄蕙说的这些土中间不能断,所以我撒土时是小心又小心,精神高度紧张。
最后勉强剩出来一小口,给黄蕙带了回去。
“好了。”
“你好慢啊,撒个土还要这么久,给我留了吗?”
“留了。”
我把袋子往她那里一扔,然后走向沙发,靠坐在那里休息。
“这就都做好了?”
“做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这倒是让我放心了不少。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一转眼天都黑了,做这些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如今已经七点半了。
“等。”
“等?”
“等水鬼出来。”
“你已经有把握了?上次怎么失手的?”
“上次是我第一次和她交手,对她的能力不清楚,所以失利了。”
屋子里开始变暗,我要去开灯,黄蕙拦着我。
“不用,就这样。”
“……你能看见?”
“不用我看不看见,有人能看见就行。”
黄蕙又取出一支香,她这次奢侈地用术能量的火把香点燃。她那火也是蓝色的,只不过是有点发青的蓝色,没有小瞳的狐灵鬼火纯粹。
“先说好,我也看不见啊。”
“……”
黄蕙没理我,将烧鸡上的三支香一一点燃。
这气氛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黄蕙?”
“安静,我在做法。”
“……”
“道友,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家的嘛,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上次那水鬼可以跑掉,这次她可就跑不掉了,我要在她一出来被束缚的一瞬间,就要她死。”
黄蕙盘着腿坐在地上,面前就是她摆放的烧鸡和三支香。
黄蕙挺直后背,闭上眼,嘴里开始念叨我听不懂的话。
“……”
一方面是她说话的声音小,另一方面是她说得太快跟唱歌似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大概自言自语了有几分钟,就开始前后摇头
“黄蕙……?”
这架势怎么像嗑药了似的,不过我看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
民间叫这个为跳大神,官方一点的说法叫请仙出马,这些人统称为萨满。少数民族的大多是降灵,而汉族人、尤其是东北人,他们把东北的妖仙请下来,降到自己身上,使用那些妖怪的法力来为自己做事。
这些出马弟子必须从小就锻炼自己的身体,提高和请下来的妖仙的契合度,从而更有效地发挥那些妖怪的力量。
一般人也能请仙,但请下来后,他们自己的灵体没法归位,就变成精神病人了,只有这些经过专门训练的出马弟子、仙家弟子,才能经年累月地请仙出马。
“黄仙洞!黄三太奶!弟子黄蕙请您出马!”
她请下来的是黄仙,也就是黄鼠狼妖仙,那贡品烧鸡的作用也就清晰了。怪不得黄蕙说屋子里暗了也没事,黄鼠狼自带夜视,开灯没准倒会让她视力变弱。
可是,这黄蕙是萨满,我怎么没从她身上感受到妖气呢,按理来说他们经年累月地出马,身上应该带着妖气……还是说,黄蕙有什么能隐藏气息的法器?
黄蕙突然以飞快的速度拔去了烧鸡上的三根香,然后抓起烧鸡,就开始啃,完全不顾吃相。
虽说在自助餐厅时我就见到了黄蕙吃相很差,可那时候和现在比,还算文雅的。现在的黄蕙就像饿了几个星期的饿死鬼,只顾把东西往嘴里塞。
但现在的黄蕙还是不是黄蕙了,我不知道,或者说……我已经不能用“黄蕙”这个称呼来叫她了?
“黄丫头还不错,没让我白来一趟。”
黄蕙开口讲话了,可声音不像是她的——嘶哑、低沉,且带着一股魔力,让我坐在沙发都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就是妖气?
黄蕙正在那里大快朵颐,吃着吃着突然停了下来,鼻子动了动,正在嗅什么东西的气味。
“这是……”
已经被黄仙上身的黄蕙注意到了紫金葫芦,但她更闻到的是葫芦里的金樽酒的酒香。
黄蕙爬向紫金葫芦,把它抱在怀里,打开塞子,金樽酒浓郁的香气就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这是……金樽酒!”
黄蕙迫不及待地拿起葫芦,要往嘴里倒酒。
“不知道几十年没喝过金樽酒了!我都快忘记这酒是什么味儿了!这黄丫头还真知道孝敬我!”
我看黄仙是要一口气喝个干净,就急忙出声阻止:
“黄——前辈!您慢着点!”
“嗯?”
黄仙听到我的声音,手头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她看向我这里,我看到黄蕙的眼睑发红,脸色也不像人色,顿时吓得心头一颤。
“谁家的毛小子?”
“前辈……这酒不好弄,您悠着点喝,这次喝光了下次就喝不到了。”
“……”
黄仙看看我,摇了摇葫芦,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
“嗯,确实,差点激动地忘乎所以了,小子你说得对。”
黄仙倒了一小口,喝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满意了。
“啊~不愧是金樽酒~入口甘甜,辛而不辣,饶舌三周,唇齿留香,这嘴里全是那股香味,一时半刻都散不去。”
黄仙只喝了一口,就把塞子盖了回去。不打算喝了。
“醉了醉了,吃喝之后好办事,这好东西留着慢慢享用。”
“是……”
这黄仙看来还挺将就分寸,话说她也是妖仙,也就是和小瞳同一个级别的?
“说吧,小子。”
“嗯?”
“黄丫头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黄仙用手扇了扇风,可能是觉得热了。
“前辈,黄蕙答应给人除鬼,是水鬼。”
“哦?”
黄仙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黄蕙立下的法阵,点了点头。
“我懂了。”
可是,黄仙突然解开黄蕙上衣扣子,正脱衣服,吓得我赶紧把脸转过去了。
“你这屋子里太热了,我那洞里比你这里凉快多了。”
“……”
这也不是您脱衣服的理由啊……妖怪都旁若无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