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含沙射影的尸体前，一边注视着手中“罪罚”逐渐化为烟雾消失，一边感受着生物的死亡。
“罪罚”是小瞳借给我的刀，借完东西是要还的。再者说我并没得到“罪罚”的认可、也不是它的主人，它只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回到小瞳那里了。
（小瞳？）
（怎么了？）
我有个疑问。
（这把刀，对人类也会起到效果吗？）
“罪罚”是斩杀怪异的刀，那么它到底会不会对普通人、或者是术士们起到效果呢。而且这样一把刀，它会不会有什么反噬主人的副作用……？最初我使用“罪罚”时没有向小瞳过问太多。
（会的啊。）
得到了小瞳的肯定。
（眷侣，我先纠正你一点——这把刀，“罪罚”，不是斩杀怪异的刀，而是斩杀的刀的怪异。）
（……）
什么啊，跟绕口令似的。
（它是怪异我知道，否则它也不会对怪异产生影响。但是按照小瞳你说的——它的能力重点落在斩杀上，那就是它可以斩杀一切了？）
（不不，那个说法错了，“罪罚”的能力不是落在斩杀上的，而是落在“惩罚”上啊。）
（……）
（有罪当罚，其罪当诛。这八个字才是“罪罚”的能力，然而也能将这能力活用，达到刚才增强你体能的效果。）
（确实。）
这我也知道。
（况且——“罪罚”这把刀最初被打造时的意义，就是斩杀普通人。）
那不是单属它的意义吧，凡是兵器都应当有那个意义。
（关于这把刀有很多故事，我就不一一为你讲了，不过我要提的是，除了这把“罪罚”还有一把与之相匹配的刀。）
（嗯？）
与之相匹？也就是说……同系列？
（功赏。）
（……）
这个名字……
（有功当赏，其功当封。）
还真的和“罪罚”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小瞳，这两把刀难道是……某个皇帝打造的吗？）
断罪和行赏——的确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皇帝。
（虽然不是皇帝打造的……但是却是为皇帝服务的，该这样说吧。）
（……）
（说到这个，也不得不提一下诸葛孔明，当初他一纸《出师表》送上的同时，也送上了这两把刀——所谓的“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就是这样。）
（“罪罚”和“功赏”？）
（但是，那个蜀后主不会使用这两把刀，直接把它们当做收藏的物件放起来，而自己肆意赏罚。）
（后来呢？）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要是拿出来给任意一个武将……不，诸葛孔明肯定是担心武将得到宝刀后因此篡权吧。
（蜀国灭亡，诸葛家和黄家的后人取回了这两把刀，使得它们并未落在外人手里。）
（那后来为什么到你手里了？）
（眷侣你想想，它们因为各自的能力太强，在铸造时就被附加了互相压制对方的意义。如果“罪罚”的能力是让万物灭亡……那么“功赏”……）
（喂喂……为什么会无视了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但如果是能力相反的话——
（难道“功赏”的能力是……永生？）
（才没有那么厉害，哪有那么逆天的武器啊——“功赏”只会赐给人第二条生命而已。）
（那不差不多么……）
第二次生命究竟是什么概念？是对每个个体只能使用一次，还是可以无限使用？如果是后者，那就接近永生了。
（记得汉朝的免死牌一说吗？）
（你应该问我知不知道……我又没像你活那么久……）
不过汉初的历史我还是有了解一点。
（免死牌是刘邦颁发给功臣们的，可以免去他们子孙后代的一次死刑。可惜，他们自己却命丧刀下了。）
（就像免死牌说的，它可以免去一次死刑。但是啊，谁又说过刘邦只能杀他们一次呢~帝王之术啊~）
（……）
小瞳说的话细思极恐。那些功臣们肯定没想到，制订这个规则的人居然会想方设法寻找这个规则的漏洞、并想借此杀死他们。
或者说就算想到了，也无力改变什么了。
（总之，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世上还有一把克制“罪罚”的刀存在，你要多留心。）
（嗯……）
（但是也不可能那么巧就被你遇到，当年这两把刀分开了，我居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打听到“功赏”的下落。甚至到后来，连知道这个传说的人都少了，我就觉得它是被一个很会保密的人带走了。）
（我说啊……小瞳……）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两把刀，是你从诸葛家那里抢来的吧？是吧？）
（……）
小瞳没有可以转移的话题了，流干脆直接默不作声，让我更加感到怀疑。
但是，稍作片刻，小瞳还是拿出了别的话题。
（眷侣，你知道你们阴阳家还有一种留魂的术吗？）
（留魂？）
（沟通阴阳两界的人类名为阴阳师，他们可以让魂往返于阴阳两界。可以将它们派往阴间，也可以把它们留在阳间。）
（……）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阴阳家有一种留魂的术，可以把死者的魂魄转化为灵体留在阳间。
（怎么了，小瞳？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你会使用留魂吗？）
（……）
（我想让你对含沙射影使用这个术。）
“！”
为什么？！
（为什么啊……刚才你让我杀了它，现在又……）
（眷侣，你不是还有好多疑问没有得到解决么，所以拷问灵魂就是最佳选择啊。况且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鉴于含沙射影的能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想把它留在你身边。）
（那是……什么意思？）
要我养着含沙射影的魂？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
（多个帮手多条路，况且含沙射影的能力在关键时刻是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
（但是……）
（别但是了，我已经为你考虑好了，你只需要去做就行了。）
（但是，现在问题是——我并不会使用留魂术啊。）
（……）
（……）
后来，小瞳那里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小瞳你还在吗？）
（在不快点的话，一会儿他们就会恢复正常，跑来凑热闹了。）
（谁？）
夜幕三人和黄蕙？
（我刚才找了找，记忆里有没有关于这个术的，结果还真被我找到了。）
说起来，到底谁才是阴阳师，怎么感觉小瞳对这些比我对这些还要了解。
可能这是因为小瞳在我们谢家坐镇了一千年，耳濡目染了？
（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
在小瞳的指引和安排下，我完成了留魂所要准备的法阵。
步骤比我想象得要简单，因为小瞳从来都是喜欢把仪式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程度为止。
（引魂的话就需要你来操作了，把它的魂从身体里抽出，同时注入术能量，做出一个保护它魂的灵体外壳，免得它的魂出来就散掉。）
这步相比之前的来说就复杂多了，十分困难，而且又是整个仪式的关键，失败了就彻底失败了。
我小心地按照小瞳说的做，一点一点的，力求稳妥。我的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在这手上的一术一魂，稍有不慎，醒来的可能就是它魂飞魄散的结果。
最终也没辜负我的辛苦，总算是不出差池地完成了。
（太慢了。）
（毕竟是第一次啊……）
（那也太慢了，话说你不用那么小心，它没有你想象得脆弱。）
（预防万一。）
含沙射影的魂被我抽出来了，透明的蓝色的魂悬在半空中，它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眼。
事到如今，也不能用“含沙射影”这个怪异名称来叫它了，这个怪物是有名字的，叫蜮。
“……”
“你明白发生了什么了吗？”
“……”
蜮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点了点头。
呼……好了，完成了第一步。
（直接威逼利诱拉它入伙。）
（……）
小瞳也太心急了，这种反水的事要慢慢来嘛。
“既然你知道你已经死了，那也就好说了，我开门见山——是谁把你放到这里来祸害人的？”
“……”
蜮直直地盯着我，半天也不出一个声音。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能说话的，你放心，既然你能听懂我说的，我也就能听懂你说的。”
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自动翻译，我听到的直接就是人类语言了。
“真的？”
它终于说话了。
“当然是真的。”
“喔……”
它还有点无法相信，可能这是它第一次和人类交流。
“你可以告诉我吧，把你放在这里的凶手是谁？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嗯……一开始我就没想隐瞒啊。”
“……”
“可能你不相信，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被抓过来的。”
“什么？”
不是从属……
（虽然含沙射影也有不怕死的术士去养，但实在是少数，况且几乎没有成气候的。）
（原来如此……）
“你让我告诉你她是谁……不过我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关于她的名字什么的。”
蜮动了动触角，露出很无奈的样子。
“这个……如果不知道的话，描述一下外貌也可以。”
应该没有那么不赶巧、凶手作案时穿着斗篷吧。
“说起来，我知道一个大家对她的称呼。”
“哦？”
如果有这个，这个也是很重要的线索，能起到很大作用。
“不……抱歉，刚才——就在刚才……我突然间，忘记了。”
“……”
突然，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