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遗弃的怪物。
“哇啊~哇啊~”
婴儿的啼哭声从室内传出，医院的走廊上，脸上带着焦急神情的男人和一对老夫妇，在听到这阵哭声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生了，生了！”
三人正要往产房进，却被从里面出来的医生拦下了。
这位中年男医生露出了疲惫的神情，摘下口罩，熟练地向他们说道：
“母子平安，不过你们得等下才能进去。”
但是他们明显不关注这些，男人激动地问：
“男的还是女的？！”
“女孩，四斤六两，挺健康。”
“呃……”
在听到他的前半句话后，男人脸上的兴奋就淡化了，笑容僵在脸上。男医生见这种景象见得多了，不觉奇怪，他撇了男人一眼，催促他别忘记交钱，就转身离开了。
熬了大半夜，他要去补补觉，手术结束了，别的和他也就没关系了。
等到男医生走了，男人真实的表情才体现在脸上，他一脸不悦地对身后的两个老人说：
“生了个赔钱货。”
“你说啥？”
有点耳背的老爷子又问了一遍，才知道结果。
“咋回事，村里的检婆说是男孩来着，还塞给她五十块嘞。”
“哼，那哪有个准头，酸儿辣女，我就看见她各个儿偷偷吃辣的，莫让我们看见。”
老婆子更是撅起嘴，一脸不高兴。
“白瞎了那些好吃的了，全白吃了，最后生出个女娃娃，我就瞧见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不出好饼。”
“……”
男人脸上布满愁容，咬了咬牙。
“娃儿，你说咋弄，这个女娃娃你还想养不了？”
“嫩说啥嘞，别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不好。”
注意到走廊里其他患者家属向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后，老爷子忙拉着老婆子，告诫她放低声音。
“娃儿，送出去给人当个童养媳不错，还能卖上个价。”
“嫩都是啥年代了，哪还有童养媳的，咱们这边早就不流行这个了。”
“那就卖到外地去好不。”
“折腾到哪里，女娃儿早就死嘞。”
“那咋弄？还要养一段时间不成？”
“咋滴都是自家的孩子，总不能就这么扔了吧？”
两位老人说来说去最终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过了一会儿，护士同意他们进去了，三人这才进入产房。
病床上，孩儿妈妈刚经历过一场磨难，大汗淋漓，喘着粗重的气，她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脸上的表情不是自豪和满足，而是一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更强烈的痛苦的窘迫。
她注意到三人进了产房，呼吸便更重了。
“孩子在这里呢，小心点，别刺激到她就行。”
护士交代了几句话便出去了，跟着忙活了一个晚上，她很累，想要休息。
男人走到病床上，看着摇篮里瞪大了眼睛乱动的女婴，皱了下眉。注意到他这个微妙举动的女人，心里狠狠地痛了一下。
“要抱吗……”
“不了。”
“……”
女人不敢再说话了，见到男人这个态度，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知道结果了，眼睛不自觉地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我看看吧。”
老爷子凑上前，笨拙地要去抱孩子，他这个态度让女人的心情稍微缓和了点。
“你看看，娃儿还是挺漂亮的，长大肯定是个美人儿。”
老爷子还挺喜欢这个女婴。
“你看看这眼睛，多像梁子。”
老爷子叫着男人的名字，把孩子抱到他面前，让他看，男人象征性地附和了两声。
产房的气氛很沉重，女人只觉得每吞咽一次口水，喉咙和胸中都会剧痛。
男人想走了，临走前交代了几句：
“你在这做好月子，养好咯，别的啥事回头再说。”
“嗯……”
女人知道，既然男人说出了这句话，那他就是下定决心了，所以她和这个孩子的相处时间，也就不多了。
老爷子抱着女婴，若无其事地说道：
“没事，回头咱还可以再生，还年轻嘛。”
怀中的女婴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女娃饿了，该喂奶了吧？”
“刚喂过了……”
女人低下头，不敢看他们，自己在被子里的手，想要握拳，却又没有那个力气。
几天后，他们又来了，只不过这次男人没有来，来的是两个老人。
老爷子拎着苹果和香蕉，一进屋就要抱孩子。
老婆子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
“李村有个大农户，他家儿媳妇生了个男娃，我们商量好了，把这女娃卖给他们家当童养媳。”
“！”
女人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愣住了。老爷子虽然在那里抱着女婴逗孩子玩，注意力却又全在她们这边。
“人家家条件好，亏待不了咱们娃儿，嫩就放一百个心吧。”
“……”
女人想开口说什么，但老婆子的表情很明显不允许她附议，这是她和他儿子做好的决定，已经改不了了。
“咱娃儿生的漂亮，他们家也亏不了咯。”
老爷子又把女婴放回摇篮里，不再看。
“下次，可得说好是男娃咯。”
“……”
两个老人走了之后，女人看着女婴，独自默默流泪。
待到一个月后的晚上，老夫妇俩摸黑到了李村富户家，敲了两下大铁门，里面有人回应了一声。
等待开门这期间，老婆子撇撇嘴。
“看嫩家，这门都是好铁，气派得很。”
老爷子心里还有点没底。
“咋着，这王家真能出一千块？”
“人家可是有这个实力，咱女娃，好看端的是这个，要不然也卖不上价。”
“来了来了，辛苦二位了。”
开门的是和老爷子年纪差不多大的老男人，一见面就亲切地打招呼：
“老大哥，老大姐，进来坐坐？”
“不得了，我们还得着急赶回去，就事了事吧。”
“行行，孩子带来了吧？”
“刚才还哭呢，现在这会儿睡着了。”
老婆子高兴地把孩子抱过去给那老男人看。
“行，我瞅瞅。”
老男人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病了什么的，确认到她还是健康的，就放心多了。
“行了，老大姐，既然你赶路，我就不多留了，这个红包包你拿着吧，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可别来闹着说要回去啊？”
“那不能，咱不是那人啊，规矩懂。”
老婆子接过老男人递来的红包就把它揣进了兜里。
“不点点？”
老婆子呵呵笑。
“信得过。”
“那行吧，天也不早了，外头冷，我把娃儿抱进去了，你们也赶路吧。”
“诶！好嘞。”
大铁门被关上了，老婆子和老爷子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看了眼手里的红包的几张红票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