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角落的女孩努力撑起了身子，挣扎着想要往前挪动。
还没从现实中回过神来的一号瞪着眼睛，整个身体处于都僵硬得似乎动一下就要散架的状态，撑在地面上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使得骨节传来的压迫感才使得一号回过神来。
为什么警卫会直接进来把维德……维德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生气，下一个被打的会不会是我？一号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从而导致他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后面传来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一号微微偏头便看到用手撑着靠近维德的那个铅灰色头发的女孩。
女孩置若罔闻，仅仅是重复现在的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只见她用尽全力撑起身体，慢慢地用膝盖支撑着自己跪了起来，接着便小心地把维德的上半身支撑起来，用手指头颤颤巍巍地去触碰他的鼻尖。
一号呆呆地盯着女孩因为用力而呲着牙的面庞。
女孩又轻轻地把维德放下，把压在他脖颈下孱弱的手臂抽出，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就让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女孩回过头来，杂乱的灰发挡住了她的眼睛。而她只是对一号轻轻地摇了摇头。
本就寒冷的囚牢，温度又下降了几分，女孩背靠在墙上，眼神涣散，泪水起到的作用也仅只是略微带走一些她脸上的尘土，并留下几条明显的泪痕。
只是这样沉默着，沉默着。
本应不是这样才对，一号想。这里的实验不会是杀人，也不应是杀人。但，这里的人是因为实验才死的，对吧？
一号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仍本能地觉得杀人不对。
所以实验不对。
「实验不对，是吗？」一号对着女孩说。
女孩只是将失去焦点的眼神木然地移向一号。
「我们应该被杀吗？」一号像是在自言自语。
「杀人的人被杀也不会有怨言的吧？」
「人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吗？」或许是语气逐渐加重的原因，一号的声音听起来压抑，低沉。
女孩像一只受惊的松鼠，怯生生地把身体缩得更紧了。
「他死的，值得么？」一号看向躺在地上的维德，轻轻地说道。
女孩微微松开了抱着的膝盖，也看向了躺着地上的维德。
她发出了沙哑却动听的声音，轻声说着一号听不懂的话，但一号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她不断地说着，眼中似乎隐隐透出光亮。
女孩从维德身上移开目光，昂了起头，一头灰发有的自然垂下，有的被散乱地压在墙上，嘴中仍然在轻轻地诉说着什么，随着嘴唇一张一合，女孩环抱着膝盖的手臂也越来越放松，她手臂上的黑色镣铐滑了下来，干瘪的手臂上尽是淤青。
但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一号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是极为美好的东西。
是能让人忘记伤痛的东西。
泪珠逐渐一颗颗地从她发红的眼眶中逸出，她的声音却很是平静，到最后以至于听起来都毫不沙哑了，像是微风拂过树叶一样的轻灵。
像是雨露滑落花骨朵一般的柔润。
那里有鲜花绽放，那里有草树成荫。
她微笑着。
……
我的编号是‘001’么？我是编号……还是编号是我？
「想这个，没意义的吧？」1号的红色瞳仁转向了铁门，那里发出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是两天来那铁门第一次发出响动，随着铁门嘶哑地响着打开，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他盯着发出不同于囚牢里本来臭味的气味的源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皱着鼻子而已，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走到了门口。
「随便把他拖走吧。」看守对着身边的人说，眼神移向一号，「这尸体烂在这里不太好。」
「喂，你，等会博士要来见你，你…在这里待好，需要食物吗？」
一号面无表情，只是微微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黑得像碳一样的镣铐。
看守只是皱了皱眉头，微微偏身让过拖走尸体的同伴，目光扫了扫监狱里头，看见靠在墙上的女孩一动不动，又扭头对着其他人说，「那家伙也带走。看来是死了。」
一号也不抬头，只是抬眼盯着看守，「别碰她。」
「你们带走就是了。博士要的只是他，我们也只能让博士见到他。」看守淡淡地说。
「你有想过你会怎么死去吗？」一号说。
「反正老子不会是在你手上死的。」看守瞪了瞪眼睛。
一号站起身来拦在坐着的女孩面前，轻声说，「她只是睡着了。」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话？麻利点滚开。」正欲伸出手拖走女孩的士兵看到一号挡在他面前，当即不耐烦地叫嚷着。
「她不会……死！」一号重重地咬着牙齿挤出了最后一个字。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僵硬。
士兵不耐烦地挥拳。
「听他的。」士兵后方传来了带着高昂声调的声音。
士兵顿时收手转身，挺直了身躯，对着声音的来源行军礼，看守愣了一下也立刻和士兵做出一样的动作。
「莫洛斯•扎赫•沃基依奇博士！」周围所有人都整齐出声。
穿着厚重的绒毛大衣，深陷的眼镜上架着方形镜框的人出现在了一号面前。
他弯下腰，让视线和一号平齐，嘴角拉出一抹弧度，「你就是一号，对吧？」
「是的。」一号回应道。
「那么，你大概已经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了吧？」莫洛斯抬手示意一直跟在他后面，一身漆黑装备的士兵放下对着一号的武器。
「实验。」
「很好。」莫洛斯轻轻拍手，并转过身，士兵顿时小跑着移动到他身后，他只是留下一句话，「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聊聊。」
一号跟上了他的脚步，背向坐着的女孩，往前。
他只是往前走，不管前面是通往复仇的终点，或者是通往自由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