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筱千大口喘着气，在寒冷的黑夜中踉踉跄跄地奔跑着，脚上踏着的雪似乎是那么地不安稳，似乎每一步他踩在上面都像要滑倒一样。
他低下头，呲着牙齿，呼出来的气从牙缝里钻出来，看起来他怒不可竭。他脸庞扭曲，看起来是那么憎恶某种事物。
必须要尽快到那里去......去到那里。他们，一定还在等着我。
这一切是自己犯下的罪过，火矢队长的死亡......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这个世界还会让他重来一次吗？
不，不可能再回头了，必须，他是必须要杀的——
他尝试着让怒火充满自己的身体，但却通体冰凉。
此刻，本应是最炽热的、跳动着的心脏是最让自己感到冰冷的地方。
跑着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跑到有光亮的地方，那冰牢中路边少有的照明灯此刻正在发出亮光。
惨白的炽灯光闪了闪，黑夜和白昼似乎在这一刻交错，他眼中像是倒映出了自己在光亮下扭曲的影子。
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干枯的血迹。
抹不掉的鲜血。
他突然浑身一软，控制不住地跪在了地上，没由来地感到恶心，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他此刻才真真正正地认识到了杀人是怎样的一种行为。
只是狼狈地趴在地上干呕着，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让这双手沾满鲜血的匕刃，和那把匕刃刺中的人。
......
躺在床上的筱千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满眼是那位同伴的死状，无论怎么强迫自己思考别的东西也完全无法转移注意力。
他抬起手握紧拳头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无事于补。
之前，莫洛斯亲口和他说，「煽动你的那两个家伙已经被我列入通缉名单了。你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筱千心烦意乱地坐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想看会关于基础科学的书籍......一定要冷静行动，等到明早的集合时间再去商议逃跑计划。只靠自己不和哈斯塔商量可做不成什么事情。
刚刚抬眼走到窗前，却发现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两道刺破黑夜的透明光束，他见过的。
筱千的心瞬间提了到了嗓子眼，感觉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在上一次的时候，对方就是动用了那个叫探照灯的玩意探查在黑塔里的众异能者......这次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在无意间，被探照灯吸引去注意力的他，手撑在了桌子的抽屉拉环上。他刚刚本来想拉开抽屉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书籍的。
拉环被压下去一些，抽屉也微微打开了一些，里面闪出来了微微的亮光。
筱千把抽屉拉开。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刃和一把手枪静静地躺在里面，手枪下面似乎还压着一张不算陈旧的纸，上面有着些手写体的字迹。
他看着眼前的武器，呆愣住了。
为什么这个房间里会有一把手枪和一把没有护手的短匕刃？
犹豫片刻，似乎是脑海中闪过了诸多的念头，他伸出手，缓缓地拿起了那把匕首，寒光一闪照亮了他红色的眼瞳。
然后把枪拿起来，脱出弹匣看了一眼，把它别在腰间。
他也随手拿起那张纸一并收了起来，他现在来不及看了，他必须尽快行动。
轻轻地推开门，把匕首藏在身后，客厅里一片昏暗。他听见微微的鼻息在响。
左右环视了一圈发现莫洛斯还是躺在沙发上，只不过挪了个位置。木桌上摆着药瓶，很多粒药片散落在桌子上和地面上。
筱千走近莫洛斯，他在睡眠中眼珠都在微微晃动，尽管他闭着眼。
筱千举起匕首，匕首的尖端向着莫洛斯，在一片昏暗中也透着狰狞的寒光。
匕刃迅速地往下落下，在莫洛斯的喉咙前突然停下了。
那双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明明自己上次都已经杀了他一次......只是是零动的手。
窗外突然被探照灯刮过，屋内顿时闪亮了片刻，在如闪电在漆黑中流窜而过的光亮中，筱千感到一股温热的热流自自己的指缝间流淌而过。
他仿佛是在慌乱中刹那间看到了莫洛斯睁开眼睛，怒目圆瞪。
然而事实他确实也睁开了眼睛。
筱千沉默了，看着在屋外在微微的光亮下，莫洛斯脸上柔和的微笑，他嘴角拉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随后溢出猩红的血。
莫洛斯微笑着，向筱千颤抖着伸出右手，似乎要抚摸他的脸颊。
他的手停在半空，无力的垂下。
筱千盯着自己沾染鲜血的、握着刀柄的双手，看着鲜血溢出、流满莫洛斯的胸口。
莫洛斯的眼神渐渐变得灰暗，微笑就这样伴着鲜血凝固在他的脸上，散落一地的药片围绕在他的脚边。
筱千松开匕首，缓缓地后退几步，却突然后腿磕到了桌子，往后踉跄着一下倒在地上。他看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药片，和滴落在药片旁的鲜血。
鲜血越滴越多，从莫洛斯的脖颈上流下，蜿蜒着侵染了地上白色的药片。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莫洛斯大衣的各个口袋，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棱形黑色长条。
他把它攥紧在手里，后退了两步继而转过身来，小跑着一下撞开房门，停下身形又转过身把它关了起来。
停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后，只是不断地在黑夜中往前奔跑。
......
筱千狼狈地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去，他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但他直觉总觉得他们是在以往的集会点等着自己。
他一边往前奔跑，时跑时停，避着有光的地方走。
前方突然有着明亮的光线袭来，那是从侧边照射过来的光源而并不可能是正常的路灯，筱千立马刹住脚步，往后急急地退了两步藏身在巷道的一个箱子后面。
前面路过一队士兵，他们停了下来，领头的人似乎在用俄语喊着，「散开，有情况第一时间报告！」
「不是吧。」筱千在心里嘀咕着。
他微微从那个箱子右边伸出半边头窥探了一下，看到有两个士兵双手抱着枪有些随意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
在黑暗里他们并不容易看见巷道里藏着人......筱千刚刚这么想完，就看见他们从兜里掏出了手电筒，拨弄了一下开光。
筱千立马把头伸回来，刺眼的光亮照射在他箱子后方的巷道里，他的心脏想擂鼓一样顶着胸口跳着，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却似乎尝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从喉咙里涌上来。
他刚刚才跑了半天，现在停下来不仅全身像虚脱一样，又感到喉咙干涩难忍，像是干得要破了，有鲜血的味道。
他微微动了动大腿的肌肉，却发现像是软了一样。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四处移动的手电筒照射出的光圈，手同时伸向后腰握住那把冰冷的手枪。
「别过来了，这没人，才拿手电照过。」一个士兵讲，随着他话音落下，巷道里的光线随之消失。
「行，我们去那边看看。」
筱千听见脚步声走远，才松开抑制着呼吸的气力，心脏猛跳甚至感受到一丝痛苦。
喘了几口气后，筱千从箱子上微微探出头来，在他面前似乎没有任何人。他从箱子后面走了出来，又借着拐角观察了一下外面的街道，他们确实已经散开了，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个人正好在他们巡逻圈刚刚开始的地方吧。
他看了看对面的巷道，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路线，便直接抬腿走了出去，余光在注意着其他地方会不会有人。
他穿过那条颇为宽阔的街道，继续往前走，也来不及再去地下室内换下这身囚服，他必须尽快地赶到那里，他们一定......一定在等着自己。
他不想去考虑他孤独一人的可能性。
穿过街道对面的巷道，他又发现外面的另一条稍窄的道路也有人在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这个巷道里空空如也，可没有供自己躲藏的地方。
于是他轻轻地往后退去，看着手电筒的光一下出现在眼前的小巷口又移开，令得筱千提心吊胆。
他看着光线没再在小道外出现，又偷偷地摸了过去，看到巷道左右也没有人，拖着有些力不从心的双腿放轻脚步跑到了街道上，绕过了前方的那栋建筑。
兜兜转转后，终于是来到了那栋破旧的、被几个黑色建筑包围的只有两层高宅子前面。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走进了那幢看起来相当破旧的屋子。
筱千小心翼翼地踏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轻轻摸着有些老旧的手扶，上面附着的那些灰尘反倒让筱千感到安心。
他在一片阁楼间的漆黑中徐徐踏着楼梯往上。
楼梯上方照射过来一丝月光，在黑暗中是显得很是皎洁，那些在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同样在月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给面前的窗户蒙上了一层纤薄而飘扬着的轻纱。
一切显得是如此静谧。
看来他们并不在这里，筱千郁闷地想，感到很是失望。
而随着他走上台阶后，突然听到了黑暗中有着脚步声传出，筱千心中一紧，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筱千。」从那里传来哈斯塔的声音。
星顿也说，「我们正在这里等你，如果刚刚再过十分钟不来我们就要提前开始计划了。」
「是我的错。」筱千埋着头，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星顿和哈斯塔的表情。
「这事错不在你。是我的判断错了，更是这冰牢那帮畜牲的错。」哈斯塔淡淡地说，声音下似乎压抑着低沉的怒火。
「我会帮他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