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我来。那些食物就由我带着。」筱千对维德说，随后转身从零手中接过那些食物。
维德应了一声，跟着筱千往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据零所说，在往食堂相反的方向弯弯折折的地走大概八百米左右有间废弃的屋子，里面有空房间可供他们躲藏和休息。而那处地方废弃以后一直没有人去过。
筱千发现零或许才是最了解这个地方的人，有什么问题问她就好了。
「零，前面要怎么走？」
「往右转。」零说，她在前面带着路。
她身上穿着的单灰色囚服略显单薄，虽然自己身上也是这样，但总没由来地觉得她那瘦小的身躯禁不起寒冷。
但其实她是感受不到寒冷的，筱千心里清楚。
「对了，冰牢里怎么这么多废弃的房屋？」
「筱千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有很多废弃的房屋。」零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回答说。
「呃......这个你就别问了。」
零偏头看了筱千一眼，回答道，「当初冰牢的这些住宅刚刚建起来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研究者居住。尽管这些并没有监牢的建造重要。」
「当时建的住宅挺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研究员和其家人一起居住在这里。他们包括他们带来的家人都签了保密协议。」
「哼，这是既体现了统治者的仁慈，又把那些家伙牢牢地拴在这里了吧？」跟筱千并排走着的维德啐了一口。
「可以有这样的理解角度。」零用叙事的口吻回答说，「但后来他们有些被流放了，有些自己辞职走了，并一生不再踏入研究的领域。」
「被流放的是什么情况？」
「无权无势的普通研究者。只是他们拒绝参与研究。」
「那这和辞职的不是完全没区别吗？」
「“引咎辞职”的研究者要么是已经在此种科研领域声名赫赫的，要么是与政界关系密切的......后者不常有。」
「他们大多都是被流放了。」零接着说。
「为什么做得这么绝？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筱千纳闷地问。
「一是受当局政治风向的影响，二是针对保密协议里面条款的处理。无论是与政局有关系的还是没关系的，通通都被划入了黑名单，并不再被科研界所信任。」
「尽管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但大多业内人士还是相信政府的决议。」
「然而最后留在冰牢里的，依然很少有对自己的研究有相当觉悟的人。他们只有极少数是一心只想窥探真相，一部分是被家庭束缚，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受当局威胁保密。」零机械性地陈述道。
筱千皱着眉头思考着，似懂非懂。
维德也是竭尽脑力地消化着零说的那些东西，他用惊疑的眼神看着前面那个神秘的少女，只觉得自己面前的两人越来越深不可测。
特别是这位少女，即使在冰牢这种消息无比闭塞的地方都能对这些事件了如指掌。
「所以，废弃房屋才那么多。」零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上，得出了结论。
筱千看着零一边走一边摇晃的白色长发突然不再晃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零站在了一幢看起来颇为崭新的宅子前。她往前走了几步，缄默地站在门前伸出手轻轻地放在门把手上。
「进来吧。」筱千看着零的动作，意识到这里就是零所说的废弃房屋。
零从门前缓缓消失，像是画布上被白料盖去那样干干净净。
随后，门像是自己有了灵性一般缓缓洞开，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看起来这幢房屋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新。
零再次出现在筱千的视线中，只不过这次她在门内。
筱千毫不犹豫地跨上台阶走了进去，维德也使劲微微把怀中的女孩抱高一些，匆匆踏上石阶跟上了筱千的步伐。
里面的家具看起来一应俱全，甚至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筱千慢慢走过客厅中间的桌子，右手轻轻抚过桌面，抬手一看便看到指尖已经完全变成灰色了。
「看来这里确实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维德鼻子嗅了两下屋里的空气，「咳，咳！」
他的脸被呛成了猪肝色，却越呛口腔里吸入了更多灰尘，他急急地走出这间屋子，带走了一片灰尘，大口地呼吸了两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筱千讶然地转头看着咳嗽的维德，走过去直接和客厅大开口连着的厨房那里打开了窗户，又走到客厅的沙发处打开窗户，让灰尘散发出去。
「记得流通完空气以后关掉窗户。」零这句话却是看着门口的维德说的。
维德对着零点了点头，筱千走到一楼的卧室处拧开门，把手中的食物放在那里，打开窗户透气。
「筱千，你不需要摄入能量的吗？」零看着筱千把食物都放下了，问道。
「我在书上看过，人不吃饭三十天也不会死。」筱千回头看了眼那些食物。
「但于正常男性个体而言，身体每天都需要摄入一万千焦左右的能量才是完全充足的。」零停了下，又说，「低于五千千焦的话没办法维持正常的机体机能。」
「不急。」筱千说。
他想了想，直接了当地问零，「我现在想了解这座冰牢的历史，在哪里才可以知道？」
筱千现在只想尽可能地收集各种信息，他渴望得到自己身处轮回的答案，他很清楚他一旦和别人讲了这些，他们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他做事渐渐变得不考虑后果。包括方才的越狱，包括直接去黑塔下站着等零回应自己。
他只是迫切地希望了解更多，以为了解决自身所处的困境。
「零可以给你讲，但可能不够详尽。」她低下头略略思量了一下，「可以去资料库。」
「资料库是哪？图书馆的二楼吗？」筱千问。
「不是。那里只是存放古籍的地方，要找到关于冰牢的所有历史和记载，由高层和研究者们所控制的资料库无疑比尝试破解那些古老的文字更有可能知道真相。」
「那零能带我进去吗？」
「零可以做到。已经进去过很多次了。」
「那维德......你在这里安顿好她。」筱千争分夺秒地想去那里。
维德依言走进卧室，把女孩轻轻放下，女孩双脚站在地面上，双腿似乎微微地有些颤抖。
维德俯下身子拍打着床上的灰尘，尽管有些呛人，但他还是尽力地在拍着，他似乎很是忍受不了这些灰尘的影响，一直在皱着鼻子。他把棉被扬了起来彻底抖尽了上面的灰尘，尽管还是残留着一些，但至少不会只拍一下便灰尘四散了。
她看着维德张口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伸出手拉住了他正要拿起床单抖灰的手臂，随后微微地弯了眼角，闭着眼睛向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筱千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转头看向零，零也看了眼筱千，似乎意会了他的意思。
「她说谢谢。」零老实地充当翻译。
女孩睁开黑色的双眼，眼中有些喜色地看着零。
「你听得懂我们维西国的语言吗。」零依然是照着翻译她的话。
「这里似乎有点冷呢。」她喘了口气，收了收肩膀。
「来，被子上的灰抖掉了，你快躺进去。」零也把维德的话语完整地传达给了她。
维德的脸微微一红，突然有些害臊起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话完完整整地传达到了那个铅灰色头发的女孩那里。
女孩有些病态的脸上露出维德见过最灿烂的笑颜，低头单手背到背后，身体微微弯曲，前脚垫着脚尖往前踏着，似乎在行着什么独特的礼节。
「初次见面，我叫西——」略有些沙哑却又像风铃一样清澈的声音响起。
「曦......真是好听的名字呢。我用洪炎话就叫你曦儿吧。」
她轻轻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