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被气流裹挟着移动，即使一直在流动着却一直遮挡着月光，月牙也难以透过大片的黑云发出亮光。
狂风呼啸着发出尖利的声音，让寂静而漆黑的冰牢显得更是死寂一片，黑压压的方形建筑在黑暗中依稀难辨，几乎和伸手不见五指的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同样是于黑暗中的筱千扶着墙角往前走着，在心里问零，「零，怎么样，里面有看守吗？」
他的头发被吹得往后倒去，他一边摸着显得有些粗糙质地的建筑一边往前走，和黑塔那略显光滑的墙面完全不同。
「现在没有......只要打开锁就好。」零过了一会才回答说。
「等一会，零帮你开锁。你继续往前走，直接在正门站着就好。」
筱千依言往前走去，到拐角处借着勉强能见的视线，踏上台阶往上走去，走了没几步伸出手便碰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突然洞开了，筱千微微吃了一惊。
他看到里面同样是昏暗一片，比起外面显得更加看不见了，而也没看见零的身影。
筱千还是慢慢地走了进去，后面的大门缓慢地关闭了。
显然这门和他在黑塔里遇到的门极为相似，都能自动关闭，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他身处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当中，身体没什么动作却已然处于紧绷状态，一滴汗珠缓缓地从他额头上留下。
人类总是会恐惧未知的事物。而黑暗是人类见过最原始的未知。
「零——？」他尝试在心里呼唤零。
「好了......这样第二层的开关也打开了。」
「你能帮我照明一下吗......」他有些无奈地想。
他才刚刚向零传递出这个想法，零的身影就已然出现在他面前，零捧着一个模糊的光团，和自己和零见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像，筱千几乎要对这两个光景感到模糊了。
等等......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筱千的脑海止不住地涌现出一些莫名的片段。
狂暴的风雪中，小小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界中对着他招手。
冰冻的海流中，在破碎浮冰连接的岸有着火烟冲天而起。
荒芜的大地上，灿烂的笑颜面前有嫩绿的绿芽破土抽出。
他按住额头，不理解这些莫名片段的意味，只觉得那些画面很漫长......很悠久。
像是定格了一生时光的照片那样陈旧。
零看着按着额头的筱千，微微俯身询问说，「不舒服吗？」
「不......零。」
「嗯？」
「狂暴的风雪——你有印象吗？」他问道。
「冰冻的海流、荒芜的大地。火烟、绿芽，与你......这些奇怪的片段总是莫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零闻言沉默了，她看着直视着自己眼睛的筱千，过了许久才回答说，「零也是。每每这些画面出现，尽管与你所描绘的并不尽相同，我......不，零总觉得你就是那个人。」
「那个......指引我通向不同道路的人。」她轻声说。
「我...」筱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先把目光投向这个资料库吧。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零看出他眼中的踌躇。
零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那个架子，示意筱千去看那些档案。
「看看这些人们吧。他们最终去往了何方，他们道路上的薄雾是不是一直如我们的命路一样始终弥漫着。」
筱千看着零微微扬起的洁白小巧的下巴，她此刻有如浮着一层淡霭一般的蓝瞳透着灵气，他喃喃地说，「这些人们......？」
他走到那些资料档案前，轻轻拿起一本尘封已久的文件夹，小心地翻开——
日期，（数字被黑色的粗条划掉的）某年，某月，某日。
地点，西西伯利亚平原地带桑第那领，（名称被黑色的粗条划掉的）科考队。
事件，在数个顶尖登山极限运动队员（黑色粗条划掉的名字）的帮助下跨过黑色粗条划掉的山脉，在靠山脚地带（黑色粗条划掉的）无人区发现黑色建筑带。
......
稀薄的阳光从厚密的云层上穿出，一队人穿着精密的防护装备和登山装沿着陡峭的山石攀登而上，疯狂的暴雪几乎掩盖了那些阳光，即使他们攀登的方向对着正西，他们后方的太阳也难以透出任何光亮。
「混球！这么大的暴雪，你他妈判断现在，让我们上来送死吗？」队伍第二个带着护目镜的登山员对着前面的人吼叫着。
「那要，困在半山腰吗？被这场暴雪，困死，在这？」他喘着粗气回答说。
「科伯恩，别搁那神气了。你至少，你至少再等等......」
「不可能了，这暴雪，这里的气候我熟悉的很，没个三四天停不下来。半山腰那里根本就没有适合我们全部人休整落脚的地方。只要——只要等爬到到背风面，我们会好受很多。」
「倒是那些科考队，我很怀疑，他们能不能撑下去。」
「你可省省吧。那些家伙去过南极，曾经也有登山员的经历，说是科考队，其实就是负责探险的先行队。」下巴一圈浓密的胡络的科伯恩瓮声瓮气的说。
「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要不是你，体力好，耐得住高海拔的稀薄空气，老子才不会选你个孬种来当我的队员呢。」
「科伯恩，你个烂人说话不要太绝，等着，下不来台！」
「泰加斯，你就趁现在有个，哈——」，他送了一口气，接着说，「见鬼的落脚点，好好掰掰你那几句烂话吧。」
「喂，去拉一下那个人。」科伯恩在上面叫嚷着，并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安全绳。
泰加斯紧了紧自己手中的登山稿，把它插到身边的泥土上，往下移动着，「就你话多，我不知道吗？」
他再次把另一只登山稿插到略显坚硬的泥土里，双腿上的靴子上的倒刺狠狠地插在坚硬的冻土里，松开一开始的登山稿，双手双足并行地往下移动。
他小心地落在下方凸起的岩块上，拉了拉缠绕在上面的安全绳，小心地向下面有些露出疲态的科考队友递出连接着自己的安全绳，并伸出手。
队友在自己身上缠绕好了安全绳，对着他比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不是所有人都有力气在高海拔雪山上对着队友大吼大叫的。
他身上略显臃肿的登山服完全看不出他那身结实的肌肉，他拉住了那个队友的手臂，全身肌肉像流水般运动着，拉着他往上爬，那队友单手拿着登山镐一边刺着冻土一边被他拉上来。
队友被他顺利地拉了上来，趴在岩块上大喘着粗气。
「对了，上头为什么叫你们这些家伙来探明这块区域？还要急冲冲地直着翻着雪山走。」泰加看他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问他说。
「因为这地就只有翻雪山才能过去啊。」
「我没仔细看过地图，这也太奇怪了？你确定不是因为时间太他妈赶？」
「根本不是，就算我以前有很多登山经验，也不至于特意翻着山走吧，我可没那种爱好。」他说，「我们都是能避则避。」
「来，跟我往上走。」泰加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对他说，「休息好没？」
「可以了。」他回答说。
两人再次攀爬着上去，过了一会，所有队友都陆陆续续到达了邻近的地方。
科伯恩也准备继续往上爬了。他扶了扶护目镜，重新提起挂在背包两侧的登上稿，把它们刺进了上面的冻土里，试了试紧度再次发力往上面一臂长处刺进另一根登山镐，用靴子上的倒刺稳住身形后，顶着身后暴雪带来的寒流继续往上攀登着。
突然，风向有些微的变化，但科伯恩来不及通知，这根本没办法预测。
他隐约听到附近有石块敲击山体的声音，尽管寒风的怒号使得他们几乎都听不到这些声音，但他对于这种声音还是极端敏感。
科伯恩只能皱着早已经感到刺痛的眉头往上爬着，现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否则会把自己完全置身于死地。
「小心——」后面传来泰加斯的吼叫，科伯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蠢货，别松开啊——」泰加斯又吼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完全松开自己身上的能系得上的安全绳、手中的登山镐。
碎石滚落下来，把一个队员的目镜打得碎裂开来，他的手下意识就放开了登山稿。
泰加斯猛然伸手过去，却只抓到了他的一节断开的安全绳，那安全绳连接着那个队员，队员却被荡得撞到了山崖上。
他突然感觉手中有什么东西要断了，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混球，别他妈死了——！」他大叫着，脚下那插在泥土半截的登山镐预示着同伴的结局。
那绳子似乎被崖上什么尖利的突出的石壁割开了缺口，越来越往长处延长着难以承受下面那个队员的重量。
「放——手——」上面传来科伯恩的声音。
泰加斯死死地咬着牙齿，护目镜里面有些微的雾气挡住了一些视线。他狠狠地扯着绳子，他知道从山巅掉落的绝望，他不想去问那个人的意见——他也想救他。
突然他感到手往后一撤，自己之前都是死死地抓着绳子，自己使力的反作用力之大使得自己身体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他察觉到着自己的手中突然失去的重量......这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
半截断绳颓然地飘在侧方吹来的暴风中狂舞，泰加斯盯着那截断绳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他们没时间了，他们必须往上爬，再呆下去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
一队人像一群黑压压的蚂蚁一样往白色的山体上徐徐往上。
途中有石块滚过，但很庆幸没有砸到任何人。
科伯恩往上探头看了一眼，对着下面吼道，「你们都注意了！跨峰选平稳的山口！找着力点，现在有风，这点很重要！」
他率先从一处平稳的缺口按着着着力点越过了峰顶，在身体转过来的一瞬间，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厚雾微微散去，磅礴的金光厚洒在陡峭的山巅上，层层拨开的浓雾看起来像是通往圣域的道路。
「神啊......如果有神明，请保佑我等。」他喃喃地说道，仿佛朝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