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轮回。
「你们凭什么杀，了，他——」
他脑海中回荡着他临终前的这句话，他再也忘不掉。
筱千奔跑在雪地上，看着前方狂暴得几乎遮蔽视线的风雪大口地喘着气，在莫洛斯的实验室引发暴乱之后，他就一路逃到了这里。
自己依然是像第一轮回那样叫零了结了莫洛斯。他死前说的话和上次不太一样。
但筱千已经麻木了，他不愿再去想这些。
他知道......一切的结果，即使赫利找没找到自己，或是带没带走自己，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即使他们攻破了黑塔，解放了囚徒，也都是徒劳无功。
他不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的原因并非是他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打开莫洛斯实验处的门时，在零的提醒下看到了在白日不太明显但也在散发光芒的白色光柱。
它们围绕着中心的黑塔。
他借助着零的帮助一步步靠近那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线，顺带捎上了一把掘土的铁锹。尽管零告诉他不用带这个。
「咳咳——」筱千看着眼前微微闪耀的雪地，趴在雪地上把那些埋藏的积雪扫开。
时间到了。哈斯塔他们攻破黑塔，我却逃了。
赫利或许来找自己了，但......我没有按哈斯塔所说的那样执行他的计划。
没有自己的他们没有打开大门的希望。
他不知道黑塔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要知道，这些白光到底是为了什么散发出来的......他隐约记得在第一轮回，自己看到了类似的、围绕着黑塔发出的光亮。
这次轮回没有办法......如果我不逃离在冰牢的轮回，知道它的真相，我们都不会得救。他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妄图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但这或许也是徒劳无功。
漫天的风雪在汹涌着，远处似乎像有着凶兽怒号。那是风暴汇聚的声音，这是这次轮回的终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轮回。
他逐渐扫开了一团团积雪，又拿起带来的铁锹狠狠地挖地上仍然发着光的土壤。
一下......两下，他把脚踏在铲子的边上，狠狠地再带起一铲发黑的土壤。他盯着这发黑的土壤，继续往下挖着土，那白色的光亮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
最后一下带起的土壤下，仍然是发着白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都挖了几乎半米深的土壤依然看不到发光的源头，这下面究竟埋藏着什么？
「零，帮我一把。」他低着头说。
从他胸前的十字架前有着白色光芒汇聚，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之中，她像是被风雪轻轻一吹就会被吹飞一样的纤弱。
零默默地抬起手，手正对着眼前的土壤。土壤席卷而起，像是旋风一样环绕着中心飞扬，有着越来越多的土壤飘飞而起，简直像一个微型的龙卷风。
「你不止能操控寒冰吗？」筱千问，他以为她会直接把源头给找出来的。
「是。」零淡淡地回答说，「源于记忆与我力量源泉的启示，我会帮你。」
筱千没再说话，他不再想多问了，只要零会帮他——
就足够了。
两人面前尘土飞扬，随后被甩向一边，地面裸露出混着泥土的大块岩石，石缝间透出更为明亮的光沫在缓缓浮动着。
「石头下面......」筱千皱眉看着眼前的石土，迟疑地说。
「零能做到。」
石头仍然像泥土一样被渐渐卷成石沫，其碎屑正围绕着这个已经很深的坑洞狂舞，只是速度要更慢一些。
零低下头继续埋头把更多的碎屑卷起。
筱千不禁感到颇为疑惑，他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
按道理来说假如珂里叶特把他们全部人冰封的手段是来源于此的话，那也应该和那些莫名的符文有关。要么是刻在地上的，要么是埋藏着什么。可零已经挖了这么深，仍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发现地下的光越来越强烈。
「零好像感受到什么……」零眼中金光流转，和湛蓝混在一起仿若烈日与穹顶相融。
零眼神一凝继续加快了挖掘的速度，莫名被卷起的石屑疯狂地运动着，连筱千的眼睛都只能勉强看到它们的轨迹，下面的坑越来越深，几乎遮蔽了从洞口透进去的光。
里面的白色光沫从洞口中心透出来却不怎么能照亮这个深洞。似乎看起来那不单纯是光线一类的东西。
但零的挖掘还没停止。
洞正在变得越来越深，筱千走了几步走到零身边微微探头出去看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十米……十一米……」零缓缓地念着。
筱千缓缓地打了个寒战，如此……如此深的地底下到底埋藏着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十八米。」零说。
筱千似乎听到下面有些流水的声音响着，想必是挖到了一些地下岩层里的水。
「二十三米。」
一滴冷汗缓缓地从筱千额头上流下，他感到他们正在触及这座冰牢的真相。
「二十九米。」
旁边的积土堆土成山，环绕在两人周围。
零突然慢慢地放下了抬着的手，她方才手心缠绕着的白色光沫也彻底消失。
她没等筱千说话，突然走了两步直接往着洞穴一跃而下。
筱千反射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她跃下去根本不会出什么事，自己的动作才是多余的……自己下去不了，只能让她代替自己去窥探下方的秘密。
一抹光流漆黑的洞底汇聚成人形，零身边围绕着光亮轻轻落在洞底上。
「这是……」零蹲下来，手指轻触着坚硬的地面……
她方才感到莫大的阻力，自己再也操控不了那些尘土和砾石飞起，尽管自己已经几乎耗尽了力量，但仍保有余力再挖下去。
原因是——
地面。洞底的地面是漆黑的。
她低头看着缓缓散发光芒的源头，也就是那些铭刻在黑石上的符文。她的手指轻触在地面上，随后闭上眼睛。
她感知到这近三十米的土层下是根本探知不到头的黑石......这些黑石，几乎横跨了整个冰牢。
零还在顺着这里往外感知，可是越往外她就越觉得这些黑石探索不到头。没有断绝的地方。
她迟疑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抬起头望着洞口。
「怎么样，零？」筱千望着重新出现在他身边的白发少女。
少女低着头，似乎一时整理不好思绪。
「地底下面有庞大的......或者说广阔的黑色石头。和黑塔的建材是，一样的。」零慢慢地说。
筱千听着她说出这个答案，内心震撼不已，这冰牢下方全是黑石？这是多么庞大的用材啊......黑塔与之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一些符文，铭刻在上面。」零说。
他脸上露出惊容，在他看了一些资料库里的记载后，他感到那些令人难以琢磨的符号每个都有着特殊的、属于它本身的意义。这些符文......很可能是与珂里叶特有关的东西。
等等......珂里叶特？
「零——零，你能感知到珂里叶特的存在吗？」筱千的表情面如死灰，他失神般问道。
「珂里叶特是谁？」零疑惑地说。
「没......什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再多说什么。
零忽然皱起她白色的眉毛，「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汇聚。那边有很大的源能反应。」
「不会吧。」筱千突然喃喃说着，像是膝盖失去力量支撑住他一样突然跪坐在地上，「零，你的力量还有多少？」
零看着眼前筱千呆滞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三分之一不到。」
「零会保护你的，筱千。」她的话语中罕见地有一丝柔和。
可是筱千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不理解，他不知道。
「来了。」零突然声音变得冰冷下来。
突然，无边的寒冷突然席卷而来，像是白色的气焰汹涌而来一样，把他们周身的建筑冲击成一片雪白。那些黑色由前到后地变得雪白。筱千身旁涌现出熟悉的金色光华，那些金色光华凝聚成的光轮像是有些黯淡一般，但仍然抵御住了铺天盖地的混着无数冰雪的狂风。
「最多五分钟......」零吃力地说，「最多只能五分钟。」
筱千呆滞地跪坐在地上，他不明白——
为什么珂里叶特会现在出现？为什么珂里叶特会现在就开始凝聚她的寒流？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突然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面前和自己视线平高，轻咬着牙齿的零。
他看着她的脸颊。
筱千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零的前面。
「筱千？」零看着筱千的举动，呆愣着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踏出一步。
「筱千——！」零忽然嘶吼出声，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激动。
她对着前方的身影伸出手去。
她只是听到这句话。
「会再开始的。」
筱千走出了金色的光华外，被汹涌的寒流冲击得跪在了雪地上，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被冻得坏死了，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零，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他嘶哑的声音根本再也没办法响起，只是喉咙在微微鼓动。
他跪坐在风雪中，皮肤开始泛出霜雪，脸庞变得紫青一片似乎失去了知觉。
世界凝固了。
再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