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相比外面阴冷了不少的门后的道路，筱千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零紧随其后，她顺手捧起了一团光沫在手心里跟着筱千，照亮前方的道路。
筱千抬头看去，看到这个通道近似于洞窟，里面的岩石形状各异，很难不像是自然溶蚀而成的地形。而错落交杂凸起、凹陷的石头壁上，毫无规律可言地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光的蓝色晶体。
面前有石碑上铭刻着难解的文字，上面的写的是“幽光通道”。
刚刚进到在冰牢里发现的石碑上同样也有所记载的这个“幽光通道”里，筱千就感到一股阴冷......透着潮湿的阴冷。
这和外界的那种令人皮肤皲裂的干冷很不一样，筱千在这雪原上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感觉。他顺着零透出的光线看去，看见那些光线能照亮侧方的路，却照不亮中间的路。
他立刻就在心中有了判断，「零，把你手里的光源往中间抛。」
零依言让光团缓缓浮起，随后向着中间飞去。
筱千看着光团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黑暗，虽然光团也同样能穿过地面，但终归和这片漆黑还是不一样的。
那光团毫无滞涩地落入了那片黑暗中，筱千走近两步看到它所照耀的两侧上嶙峋突出的石头，那些石头虽然形状不整齐，但仍然磨得有些圆润......
「下面有水......这边很可能会有涨潮。」零顿了顿，「那些本应尖锐的石头应当是被腐蚀的。」
「这里怎么会有裂缝？」筱千俯身去看那个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面漆黑一片，自己的目光一直被那团零抛下去的光团牵着走，直到它消失在筱千的视线中。
「这个间距...或许称它为裂谷更合适些。」零说。
「往前走吧。」
他走在裂谷的右侧窄路上，那路面有些湿润，触感很是不踏实，有些滑而又凝结着些许寒霜。
而筱千完全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即使现在因为路滑没塌稳掉下去也会重来......而零不用担心坠落的风险，他已经习惯轮回了。
「你知道吗，筱千。」在筱千身侧漂浮着的零转过头看着筱千。
「零刚刚很担心你。」
「怎么了？」
她突然沉默了下来，幽深的裂谷下传来的微弱流水声变得尤为明显，极为渺小的声音仍回荡在这个幽光通道之中。
「要是城墙下零没能完整的释放出那个术式......你会死的。」
「我不在意。」筱千说。
零似乎抿了抿嘴，眼中流露了些许懊悔的感情，一闪即逝。她眼睛闪了闪，别过脸去。
路上的蓝色晶体在微微的发着光亮，照在有些湿润的道路上微微反光，整个就像是洞窟的空间里似乎顶上和路面都镶嵌着点点繁星。
那些“星星”幽幽地散发着蓝色的光芒，不照亮前路，却让人看得这洞窟越是黑暗，像是被光亮吸去了注意力一般。
而那光亮愈是引人，就愈显得明亮，也更加是映射出迷幻般的美景。
筱千仍然机械性地往前走着，淡淡地说，「我相信着你。」
零没回答。
筱千瞥了一眼她的侧脸，也没再说话。
两人无言地往前走着，直到在渐渐变得旷阔的路上遇到一个黑色的、刻画着符文的石碑，是他们在冰牢里找到的，类似样式的石碑。
「上面写着...往，尼古雷斯领？」筱千一字一顿地念道。
零也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这里的宽度已经容得下两人行走。
「这附近根本没有拥有这个名字的城市。」零说。
他们面前出现了两个分岔口，分别是两个石碑，其中一个是筱千在看的石碑，而另一个石碑在另一边。
筱千正要扭头走过去看时，零早已经站立在那里，她微微低头，「往......米希尔城。」
他左右动了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说，「这些路碑必然指的是远古尚还存在的地名，既然这样，我们往右走吧。」
「为什么？零对于你认为这是远古地名这点没疑问。」零问。
「往右走是直觉。」
两人往右慢慢走去，「要直接离开这里吗？」零问。
「离开哪里？」筱千纳闷地说。
「冰牢......」
「我还不能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此他觉得向左走也好，向右走也好，完全不影响接下来他要回去......或者是，重新开始这次轮回。
或许要再死次就能回去，这次轮回大概已经不行了，只是死一次而已。
「你不是一直说要出去吗？从以前开始就......」零说。
「我之前——有和你说过吗？」筱千看向零冰蓝的眼睛，感到疑惑。
这次轮回他明明没有和零说过这些。
「记忆总是莫名奇妙地...涌现出来。零记得很多。」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零？」筱千看向零。
「记得很多，很多——」她昂起头，看着洞窟里环绕的蓝色晶光，那些光亮正在缓缓闪烁着。
「尽管零不曾经历过，但零相信，那些记忆就在某处。它们就在那里。」零停了一下，「就像这些微微闪耀的晶石一样，它们也在某处静静地闪耀着。」
她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向筱千靠近，他愣在原地，不理解，也不知道零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味。
零双手抬起，轻轻地抱住了愣着的筱千，轻声说，「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零，同样也不想看见筱千死去。」
筱千感受着毫无温度的触感，那或许是没有实体的零笨拙地模仿出来对外界作用的力量吧。这触感是如此的生硬。
「零断断续续地看过喔，筱千的努力。」零的手轻轻地拍着筱千的后背，轻柔地说。
他听着零的话语，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片段，有从高楼跌落的时候，也有被流弹击中的时候，有过自己的牺牲，也经历过他人的赴死。
经受过他人的背叛，也容忍过别人的欺骗，他一一把他们找出，杀死。
有绝望的时候，有怀疑自己的时候，有放弃的时候。
那些片段...最终的结局大多是死亡。
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明。
可就是零这个不算拥抱的拥抱，毫无温度和柔软可言的拥抱，却流露出一股无言的温暖。
筱千自己毫无察觉，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划下，他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已经麻木了太久，再也喊叫不出来了。想嘶声痛哭却发不出声音，连一滴流出的泪水都显得奢侈。
他腿慢慢地弯了起来，膝盖没多久就接触到了湿冷的地面。
零又把脑袋凑近了一些，凑在了筱千的肩膀上，随后在他耳边说，「别勉强自己了。零的记忆多出来很多，尽管零一直，一直以来。」
「从一开始就记得你。」
「但从最近开始，零也因为你逐渐改变很多。我不知从什么时候，不再害怕外面了——」
洞壁镶嵌的晶石似乎明亮了起来，它们越发璀璨，照亮了整个洞壁，洞窟里这一刻似乎星河长明。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她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