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早晨的时间,冰牢里的地面映着极其微弱的光照。
筱千站在一扇破旧的房门前对着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
脑海中突然传来零的声音,「冷是怎样的感觉,零很好奇......」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的这种状态的。」筱千同样也是用心声回应零。
「已经太久了,零完全不记得了。」
她这一次并没有对自己指出她过去的事产生疑问,不然筱千都不敢冒然解释,否则......很可能会陷入和之前一样的境地——或者说陷入像之前一样的绝望。
「或许没有感觉反倒更好些吧。痛感也不会有了。」
「是这样吗?」筱千仿佛在脑海中看到零在一片大体是金色为主色调而又有着繁复装饰的房间中,似乎低垂着头。
他再次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悄悄地从侧边的窗户打开窗子翻越了进去。
维德从房间中迎着一丝从筱千翻进来的微弱的曙光中走了出来,打着哈欠,似乎完全不意外进来的是筱千一样。
自从在这次轮回,维德被筱千从监牢里
「今天需要你帮我个忙。」筱千说。
「别见外,有事儿说就好了。」维德操着一口“地道”的中文回答说,尽管筱千也不知道地道的中文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总感觉维德的中文确实是比自己的中文要地道的。
「你能感知情绪,我只是想让你帮忙感知一下一个人的情绪。」筱千说。
维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被哈斯塔把镣铐用特殊的手段无效化之后,他自己本身的能力终于得以使用。
但他并非很想使用自己的能力。
从小他就能察觉别人的情绪。比常人更容易察觉,渐渐地长大之后,他发现自己并非是察觉别人的情绪,而是能够感知到别人的情绪——确切地感知愤怒、悲伤、快乐种种情绪,虽然这几个词描述情绪显得很笼统。
而实际上,他所能感受到的,远比这几个词语本身所包涵的更多、更确切。他甚至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很轻松地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在说谎。
这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逐年累月所锻炼的能力,自然而然地。
维德从记事起就一直居住在洪炎靠北的边界城市,据说这个城市曾经是洪炎和沙俄战争的注脚之一。所以这个城市到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说俄语。
他所处的城市有很多异能者,包括他的父母。这些异能者尽管算多,但不可能比当地的普通居民还多。
所以他们是被欺压的一方。
异能者们没有人为自己的身份自豪,反而格外地厌恶它所带来的能力。据说,异能者的寿命普遍是偏短的。有研究标明异能者身体里有极多和源石有关的构造,尽管研究员们尚未解明,但源能寄宿在身体里,对身体潜移默化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
维德的双亲一直很庆幸他们的儿子并非异能者、要是能够为他攒够足够多的钱财,他就能离开这种异能者居住的贫民窟,去往普通的居民居住地......
那再好不过了。他的双亲总是在努力地工作,为了他们的后代能够离开这贫民窟,自维德记事起,自己的爷爷也格外厌恶这里的生活。
但爷爷走得很早,早得维德难以记住他的样貌。
维德长大后也和父母一起努力工作。
直到那一天——
苏国和洪炎再次爆发战争,苏国在边界陈兵百万与洪炎的大军对峙,随后没多久便挥师南下。维德所在的那个城市自然是被苏军占领,本地的普通居民的生活的宁静也被彻底打破。
而在战乱中异能者的性命如同草芥,或者说甚至还不及草芥。当时在贫民窟的异能者失去了官方的管控,不管结果是生是死都在逃亡,这样至少能抓住生机。
维德和他的父母也随着他们逃往阿尔图特,以偷渡的方式。
当时被抓住处死的也有,流离失散的也有,淹死在河中的也有,被铁丝网扎破手指感染而死的更是不在少数。
维德和他的父母在途中失散了——他一个人去往阿尔图特的途中被抓住,最后被仪器检测出是异能者.......再后来就来到了冰牢。
他从小都在怀疑自己对于外界情绪的感受,当自己被敲定是异能者时,他的感受反而像是心里有一块重石落下了。
他不必再背负背弃家人背井离乡的重担——前提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被送到冰牢这种地方。
在那之后维德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家人们。
「那走吧。」维德回答说。
目前为之,他只和筱千和他的几个同伴透露过自己的能力,他的能力当初被抓到监牢里也没被人搞清楚过,只是检测出他身体里蕴涵源力。
这时希从二楼走了下来,维德转头说,「曦儿。」
「我要出去一下。」他说。
希点了点了点头,似乎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筱千思考了一下,在心里呼唤零,她的身影随即显现出来。
「这是......?」
在这个轮回中,维德虽然是被筱千救出来并安置在这里的,但并未见过零。
「你不用冒险出去,在这里稍作感应就好。你要感应的人就是她。」筱千解释道。
「噢……嗯。」维德吞吞吐吐地说,看来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吓到了。
他的能力其实是可以感应到哪里有人出现的,他能感知情绪也代表着能够感知生灵……甚至动物也可以,他的能力看起来很没作用,但在一众和操控能量有关的异能者中显得尤为特殊。
「零,你只要随便思考一些东西就可以了。」筱千对着她说,「维德,准备开始感应。」
零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维德则是用眼睛直视着她,他的身体上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根本看不出来维德在用他的能力感知零的情绪。
过了一小会,维德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他低下头喘着气,看起来很耗费体力的样子。
「你的能力消耗有那么大吗?」筱千皱眉。
「不是,是她释放出的“信号”比较奇怪。我这么说你们可能难以理解,但对我自己而言,他们的情绪信号就像一些看不见的丝线在释放出来。我也很难解释这种感觉。」维德咽了口唾沫说道。
「就好比,其他人释放出的情绪信号都是虚浮的白色丝线,丝线的颜色改变就代表着他们的情绪发生变化。」他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进去。
「而她......她释放出的信号就像水波一样,充满了这片空间,难以捕捉。」维德给出结论。
「我没想什么复杂的东西啊。」零看向维德冷静地说,「我刚刚只是在想我喜不喜欢筱千。」
维德摆了摆手,「跟你想什么没关......噗——」他实在没忍住,直接猛地刹住了话语,头甩向一边把刚刚喝进去的水给喷了出来。
「不要直接说出来啊!」维德脸有些微微发烫。
「喜欢?这种事怎么样都好。维德,你能不能靠多次尝试成功探测到她的情绪?」
「人家都当着你的面这样说了诶。」维德捅了捅筱千的肩膀。
「我也喜欢你,我对你没有厌恶的感情。」筱千又面无表情的说出了此等惊天发言。
「???」维德在脑海里疯狂打出问号。
维德意识到,这家伙对这个词语的意义还停留在正反义词的层面上。但他要是认真的,那么他真得认真考虑对策了。
在一旁坐着的希拿起水壶重新帮维德倒好水,掩嘴轻笑着。
维德连忙对着她点头致谢,希捂着嘴笑得眼角都微微地弯了下来。
零也拉出椅子坐了下来,明明她拉出来的椅子上全都是灰,希刚惊呼了一声却发现她洁白的头发盘曲在上面却没有任何灰尘。
希看起来有些疑惑,筱千这才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看起来她自从从监牢里被救出来以后把自己打理得很整洁,和她在监牢里的状态判若两人。
但筱千不在意这些,「维德,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他回答说。
「噢,对了,你如果是直视阳光的话,会不会受到强光的影响看不清东西?」筱千看着零问。
「会。但没有刺痛和不适感。」零回答说。
那希的能力也不是毫无作用,筱千想。
希的能力是释放出强光,之前哈斯塔同样为她解放源力时也“询问”了她。尽管哈斯塔也不懂她那个国家的语言,但希还是理解了哈斯塔的意思。
嗯......那最后还剩下星顿的能力要测试一下就结束了。
既然零能透过普通物质,那星顿利用源力所制造出来的“墙壁”呢?零能不能毫无阻碍的穿透过去?
之前他拿这个问题问过零,零也没有确切的回答,因为即使在众多异能者中,星顿的能力也足够罕见。零同样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穿过他制造出的透明墙壁。
所以接下来就找星顿和哈斯塔手底下的几个火矢试一试就知道了。
这么想着,筱千嘱咐维德说,「你留在这里,并警惕附近有没有人靠近。」
虽然维德的能力基本不会被偷袭,但筱千还是希望他留个心眼。
「你放心就好了。」他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