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话 这破碎的泡影，是什么。
望着窗外从未消散的云彩，我与最仰慕的老师即将分别，我是藤原悠飒。
橘优香老师的住处与我仅有咫尺之遥，人生的财富，莫过于凄美的相约，如约的而至。结束了整天的辛劳，她总是走在我的身前，一起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师的温柔，早已挥之不去。
高跟鞋，不失女性一种绝美。清脆的脚步声，愈加清晰。如果灯红酒绿的生活存在意义的嘱托，那么优香老师便是我丧失意志时唯一的光芒。
每次准备优香老师的课程时，我总是暗自窃喜，格外努力，好似努力博得她的注意一般。
因为优香老师的存在，我便热爱数学。概念，技巧，运用。是的，优香老师是数学老师。而且经常因为认真的态度，得到绝无仅有的表扬。直到她讲述三角函数时，我对她的心意，从喜欢数学，到仰慕她的人格。
「人生就是三角函数的轨迹，既有大起大落的过程，也有巅峰与低谷的时刻，定义域，如同我们的理想，如果理想足够远大，巅峰时刻的可能性也会慢慢上升，我们会变得越来越强。」
下课时，我总是会到天台处，等待优香老师的约定。她虽然是一位数学老师，可是她最喜欢的，是文学。对于我来说，热爱文学，是自由，厌恶国语，是脱离束缚。我的国语成绩同样异常稳定，并且尴尬，作文总是稳步高分，而其他题型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写小说，是我的梦想。但是，面对沉重的家庭条件，学术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老师得知我的梦想，无条件地信任与支持，是她对我的救赎。这种无条件的温柔，不知还会持续多久。我想永远地停留此刻，永不变革。
「悠飒，你的小说可以给我看吗。」
老师温柔地，如同婴儿一般乖巧地期待着。
「我想等我全部写完，第一个给您看。」
「嗯！」
优香老师真的很容易满足，与老师携手度过的初中生活，是我最幸运的事。但是，老师突然的离开，我猝不及防，甚至无以承受。
「呐，老师，我已经等不到下个夏天了，我不曾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对你说声再见是如此牵强。」
优香老师明白下个夏天，是毕业季，一如既往地歪着头，微笑着，递给我一瓶橘味的气泡水。
「人们总有一天是离别的，是不愿，或是接受，是放弃，或是坚持。没事的，如今的离别，并不意味着永别，我们会再次相逢的。」
我夹带珍重地打开气泡水，气泡破裂的响声此刻愈加强烈。幼稚、不甘、无情、强欲，破碎的泡影映射老师的身影，气泡的破裂永不复原，老师出现的记忆永远地留存在我的脑海之中。是的，老师对于我，是仰望，是爱慕，而我对于老师，仅是孩子而已。
第二天，奔赴学校的我，犹如身披枷锁，恐慌老师的离开。懦弱的我，错过了老师的离别仪式，与其说是错过，不如说是畏惧。男生们黯然低头，女生们忍不住哭泣。
「呐，优香酱，为什么突然离开，我们舍不得你。」
藤原的好朋友中村和吉田不舍地叹息着。
「叫我优香老师！我这么可爱，学习之余可不要想我呦。当然，我会以拜访者的身份来探望你们的。藤原同学今天怎么没来。」
「优香酱只会在意藤原同学，真的好羡慕。」
藤原的好朋友中村和福田调皮地憨笑着。
「别开玩笑啦，这只是作为老师的一份责任。」
「我们也不了解藤原同学的去处吧……」
优香老师神情隐约惊慌，她却熟练地会心一笑，她，总是将幽怨封存，然后默默承受。不能感同身受老师的人情世故，但我明白，她用微笑掩盖内心深处的无奈与痛苦，并不是真正的温柔，而且这种温柔，更加的不堪。此刻，同学们，包括我，仍然不知优香老师的出现，以及两年后突然离别的原因。纵然有很多人问道，但还是被委婉推托其他的话题。
优香老师身着正装，体态端庄地准备着离别仪式。台上的那一刻，犹如全世界仅剩她独自一人，闪耀着独有的光芒。
「抱歉，十分感谢同学们在这两年之中的陪伴与支持，是开心，或是感伤，是光辉，或是珍重。此刻，我正式与大家道别，今后的一年我无法与大家共同度过。这是我初次工作的两年，荣幸，也很遗憾，希望大家能够追随自己的梦想，坚持下去。」
愧疚，却包含可恶的欣喜。无情，然而更加美丽。原本以为，对于我逃避是最好的解脱。望着老师恐慌的神情，虚幻的感情仿佛一触即破。老师只是因为我的缺席而焦虑，并不是因为我更重要。我不想，也没必要，化作自作多情的泡沫。
「抱歉，老师，由于我的原因，错过了您的离别仪式，让您担心。」
「没事的，只要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便是心安。」
如同挣脱牢笼一样，老师的行为自然许多，释然地摇了摇头。曾经，她是无忧无虑的学生，经历荣光的青春，感受一生仅有的自由。时过几载，她被所谓「大人」的身份所束缚，理所应当地，与我划清着界限。但是，她总是对我施加超越界限的暧昧，现实明明相差甚远，可她的可爱深深铭刻在我的内心。此刻，我无法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是男女关系的喜欢，还是作为学生的仰慕。
优香老师离开的前不久，含着泪水，与同学们合影留念。我的心情无奈却欣喜，不甘却释然。无奈着，离别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欣喜着，老师遵从了自己所选择的路。不甘着，陪伴着我们两年的老师竟然突然地说走就走。释然着，既然事实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欣然面对。
优香老师的离开对于我们来说，也许就是突如其来的，可是对于老师，一定是三思许久而后行的，我不能理解，不适的忧郁选择独自承受，确保大家快乐的事情才会共同分享。
「这不是大人值得骄傲的地方，优香老师总是对我们微笑着，可是在天台上却望着远处失声痛哭。」
「悠飒，也许我是自私的，可是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难言。你的关心，我收下，你的好意，我心领。，现在该做的，就是面向未来，而不是面向老师。不仅是你，同学们都一样。」
优香老师又一次熟练地对我会心一笑，但是我已经习惯她并不快乐的想法。像是刻意为了应变而训练过，有着奇怪的违和感。至于究竟为何会这样，我从未再过问。
优香老师离开了这里，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泛着泪光。心中所想，
「为什么，为什么，最重要的人，会这样自私，为了自己而选择离开。」
压制不住内心的不甘，奋力地追赶老师，我拉住优香老师的手，气喘吁吁。老师回过头，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
「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你存在的这两年，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叫做藤原悠飒的男孩是有多么坚强。」
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重的安全感。这一次，我感受得到，她是极度纯粹地拥抱着我，不惨杂复杂情感，真心地微笑着，眼角却略显湿润。这一次，虽然是真正的离别，可她的笑，让我确定，合影的「留念」不会演变成真正的「怀念」。
「为什么，为什么，越这样，我越疑惑。」
「这是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是体会不到的。」
「别把我再当做小孩子来看待了。」
是啊，我体会不到，甚至越来越不理解，所谓「大人」的世界是有多么无趣，多么恶心。我无法接受，也无法挣脱年龄界限的封锁，依然不能理解，客观现实引起的麻烦，为什么要揽收在自己身上。我相信老师已经很累，但我还是不习惯老师自认为的自以为是。
拥抱许久过后，我们便分开了，真心地向她挥手，真心地祝福她在另一边拥有快乐的生活。她回望着我，再一次会心一笑，附带着胜利的手势。
「再见了优香，我会在生命中等待你的归来。」
「嗯！再见。」
如同往日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同的是，再没有与优香老师的谈笑风声，寂寞也是在所难免。挂念着，祝福着，撕裂着，意志容许着我的忍耐，可泪腺却不争气地退缩。抵不住思念的折磨，无数次念着她的名字，无数次念着他的名字。无力地跪在地上，悔恨着，嘶喊着。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沉重的束缚。望着空旷的天花板，望着迷茫的未来，然后迷茫地睡去。
优香老师习惯性地买了一瓶气泡水，是橘味的。坐上了驶向未知的电车，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气泡水，气泡破裂的响声此刻愈加强烈，寂寞、无助、惘然、贪婪，破碎的泡影映射飒的感观。她明白，无论自己如何渴望，她必须妥协于现实生活，选择离开。此刻的气泡水，也许比酒更加浓烈。也许比尖刃更加锋利，刺痛着她的内心。
那段无法回去的时光，为何如此耀眼。这破碎的泡影，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