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梵和夏诺,她们签订了契约的两个灵魂本应密切相连,但因为缇梵那奇异的魔法绝缘体质的阻隔,这种联系便被从中切断了。
而在与原来的身体分离的这七个月里,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不仅是夏诺,还有这缇梵体内的灵魂自己。
在玛丽·珀希的挚友那里,缇梵接受的是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一场场犹如地狱般的试炼。
她不得不完全舍弃自己曾经的种种天真和懒惰,去从头开始接触一个自己之前从未踏足的领域——武艺。
不过,缇梵确实还是有所依仗,那便是自己天生的聪慧和这具躯体远胜他人的优秀体质。
可惜的是,缇梵的新老师都是些极其变态的怪物,每当缇梵有所进步,他们就会成倍地增加缇梵所要面对的试炼难度。
真剑对决、战阵对抗、密林求生、魔兽猎杀……
缇梵不止一次深切地怀疑,这几个老变态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爱好而把她锤炼成一个冷血的杀手。
但这种训练的确卓有成效,短短三个月后,缇梵就完全脱胎换骨,从曾经的运动白痴变成了一个技艺精湛的武艺高手。
在某一次远远超越了自己极限的试炼之后,缇梵瘫倒在了草地上,而作为缇梵剑术老师之一的梵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你本来就是要去做一个杀手,尝试着杀死一个不成熟的自己。”
这个男人便是缇梵这具身体的名字由来之一,他长得格外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仿如朝阳初升。
缇梵狠狠地咬紧了牙。
对于这个少女的灵魂来说,那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死倔。
倔强得好像能够战胜一切。
……
今日的缇梵悠闲地在自己的小屋里做起了烹饪。
她全然不知自己那封精心策划的挑战书,已经在整个学院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不过就算知道了,以她这孤傲的性子,也不会有任何在意。
除非……
麻烦会长了脚,自己找上门来。
有人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这阵声音很急促,似乎充满了不耐烦。
缇梵关上了灶台上的打火器,解开了围裙才走到门前。
她打开了门。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她之前非常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留着耀眼金色长卷发的贵族千金,面容姣好、气质高傲,大概十九岁的年纪,而那一身绯红底色的制服象征着她归属于蔷心学院。
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同为蔷心学院的女生,看模样皆是有着贵族血统。
缇梵问道:“格蕾丝……学姐,你们这样突兀地登门造访,请问是有什么事情么?”
格蕾丝·辉格尔,蔷心学院的次席。
她没有回答缇梵,却反问道:“你就是缇梵么?”
“是的。”
就在缇梵回答的时候,格蕾丝身后的几个女生不由发出了略带不屑的轻笑。
缇梵皱了皱眉。
这有什么好笑的?
格蕾丝好心地指了指缇梵的衣袖。
缇梵抬起手臂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袖口上沾到了薄薄一层的煤灰,看起来显得有些脏乱。
她刚才在厨房正依照远东的料理手法煮制着饭团,看起来应该是之前揉搓米粒时,袖口不小心碰到了桌角。
缇梵很自然地将袖口卷了起来。
但就是这个动作,又引起了后面几人的嗤笑。
缇梵的耳朵捕捉到了几个女生的窃窃低语:“这般肮脏粗俗,不愧是流着蛮族血脉的庶民。”
她这才顿悟。
原来如此,是保守派贵族主义者。
虽然现今时代,出生平民的政治家们已经通过民主议会主导了这个国家的内政,但是贵族依然掌握着这个国家相当强势的政治权力。
而大部分老式贵族依然认为履行贵族义务乃是世间最崇高的使命,同时认为他们借着血脉和姓氏而继承的天然权力远远超过大众所进行的制造、农牧、工业、经济等工作事务拥有的意义。
总而言之,他们以自己高贵的身份为荣,同时依然鄙夷着中下层的庶民。
而这种糟糕的状况,不仅广泛存在于帝国社会,在银森之中也有体现。
银森虽然平等地接受了来自帝国各个阶层的学生,但进入学校之后,他们还是会被分入不同的学院。
贵族主导的蔷院、狮院与平民精英汇集的藤院、塔院之间也早已隐隐形成了两派,明里暗里,都有不少摩擦。
好在各学院都拥有着独自的教学设施、生活区域,除了部分大型活动之外彼此之间少有联系,所以这些矛盾也并没有被扩大。
但那些极端的保守派贵族主义者则不太一样。
他们大多出生于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家族,身上高人一等的气焰尤其猛烈,以欺凌庶民子弟为乐。
而大多数平民学生既没有力量对抗这些纨绔,同时也害怕更凶狠的报复,只能忍气吞声。
而很巧的是,格蕾丝·辉格尔的父亲辉格尔大公爵,便是如今狮心帝国保守派贵族们的领袖。
所以这次缇梵很不客气地加重声音问了一遍:“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格蕾丝说:“那么我便开门见山地说吧——缇梵同学,我希望你能够撤回对夏诺小姐的挑战。”
“哈?为什么。”
“这其中有很深的缘由,我不太方便说明。不过我并不是想要强迫你,缇梵同学,你也可以提出条件,只要在我的权力范围内,都可以帮你办到。”
缇梵生平最讨厌有人对自己的行为指指点点。
所以她搭上门把手,直接准备关门送客。
“再见。”
“缇梵同学……”
格蕾丝欲言又止,但仍然不失礼仪。
格蕾丝的确是一个恪守着贵族义务的“高尚”人物,但她的朋友们显然就没有这般大度了。
一个褐发的贵族女孩讥笑道:“学姐,我早说过了吧。这些流着远东蛮族血脉的都是肮脏的下等人,和她们讲道理是没有半点意义的。”
缇梵的动作停住了,她的目光越过格蕾丝,望向了她身边那几个盛气凌人的跟班。
格蕾丝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语有些过分了,微微蹙起了眉头。
看起来,家家都是有本难念的经。
“这位小姐,您口中的那个‘下等人’是在说我么?”缇梵的声音冰冷,“那我想,我有资格请请你向我致歉。”
褐发少女声音尖锐:“远东蛮夷,粗俗不堪,这就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有何错?”
格蕾丝眉头锁得更深了。
自己这位“朋友”似乎忘了,现在身为银森学子里最高位的那位小魔女,身上也流着远东的血。
“那好,”缇梵冷笑一声,“格蕾丝学姐,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立即兑现承诺。”
格蕾丝心中一凛,感到大事不妙。
缇梵虽然在同格蕾丝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刚才讥讽自己的那几个女生。
“我想要让你的这几位朋友,能够公开地向我道歉。并且你们要把这份道歉书直接登印在校刊上,让所有学院的学生都能看见。”
那褐发女孩气得脸色煞白:“你竟敢……”
“我胆子很小的,尊敬的贵族大小姐。所以你们再这样出言不逊地话,我就要考虑以我现在受到的诽谤,直接向校理事会递交一份详细的报告了。”
“你……”褐发少女一时气急,却又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跺脚道:“你会后悔的。”
而尽管格蕾丝也明显知道这次是己方有错在先,但她向来是银森贵族千金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也只能硬着头皮庇护着她们。
“对不起,缇梵同学,你的要求我无法实现。今天是我们不请自来,请你之后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等改日再谈吧。”
缇梵只是冷哼一声:“呵。”
在她还是夏诺的时候,因为自己老是做蔷院的甩手掌柜,所以大部分学生会工作和院内校务都是格蕾丝尽心尽力地替她完成的。
有这分情面在,缇梵对格蕾丝本身依然还保持着相当的好感,她这次也不打算再进行追究。
可惜另外几个千金大小姐都是些不知收敛的主儿。
另一个浅白发色的娇小少女对着格蕾丝含沙射影道:“没事,这种小人物不值得学姐你亲自挂心。不过是我们多给了两分脸面,这人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银森现在也真是堕落了啊,竟然还会留下像这般的耻辱。”
缇梵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摘下了自己胸口上那代表着自己银森学生身份的四叶草校徽。
“那么诸位小姐,要不我们就换一种方法?请你们接受我的决斗邀请。如果我赢了,你们就必须向我公开道歉;若我输了,我不仅亲自向你们赔罪,同时也主动退学,在明天之后,你们就再也不用在银森看到我这号‘耻辱’的小角色了。这条件很公平吧?”
所以她准备要亲手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