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littleIndianswentouttodine;Onechokedhislittleselfandthentherewerenine.”
广播里是一个幼童的声音重复唱着这一句歌,响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地低了下去。
富家少爷懵懂地抬头,边大口喝着汤边问我们:“你们怎么不吃了?只是一句歌而已嘛。”
突然他大声地咳嗽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我们的目光都转向他,只看见他吃力的捂住嘴巴咳嗽,整张脸变得通红。然后他挣扎了起来,不停地干呕,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痰和口水从他大张着的嘴里流出来。
我被吓住了,虽然想大喊又想逃跑,可是四肢像是被绳索牢牢的捆在了椅子上似的动弹不得。
整个餐厅却仍然保持着寂静,其他人也都呆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挣扎,无能为力的看着他求救的目光。
他挣扎着,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挣扎中他倒了下去,挥舞的四肢扫到了桌子,菜和汤都泼了出来。成熟女子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迅速的远离了桌子。
被她的尖叫惊醒的我们纷纷跳了起来,就连一直淡定的兔子小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恐慌。突然从寂静里爆发出的尖叫、哭号……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漩涡般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卷了进去。
警察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他呛住了!!把他扶起来拍他的背!!”
这句话使其他人暂时的镇定下来,可是警察无法靠近不停挣扎的富家少爷。
我们沉默的旁观富家少爷的动作慢了下来,脸色由红变成青黑;如同濒死的鱼一般躺在地上,那咯咯的声响像是有气无力的遗言;这个时候警察才能接近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警察拍着富家少爷的背,竭尽全力的想挽救他的生命;然而太迟了,他无力阻止富家少爷的死去。我们看见富家少爷身体痉挛了一下,像是最后的挣扎。
他张着嘴,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满是刚才咳呕出的污物和鼻涕眼泪。
他死了。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了。
餐厅里仍然维持着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之后再次爆发出了更加猛烈地声响。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所有人都哭号尖叫着。
这次相反,只有富家少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珠子里闪着青灰色的玻璃光泽,望着我们。
说来奇怪,刚死的尸体和活人在生理上其实并没有很大差别,我却在富家少爷的尸体上感受到了某种震撼人心的东西——这种东西让我痛苦地跪在地上干呕。
我在抬头间隙里看见了兔子小姐表情。
兔子小姐的表情很镇定、很淡漠,她轻而易举的接受了富家少爷的死亡。她冷眼旁观了几秒我们的恐慌,然后也蹲下来干嚎起来。
只有我知道,她是骗人的。
那张脸上一点泪水也没有,那个皮囊里想必更没有同情之类的感受吧。蹲下去干嚎,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而已。
那是与我们绝对不同的、异常的灵魂。
过了好一会儿,现场才在警察的安抚下恢复了秩序。
在遇到这事之前,我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被饭呛死。
病弱少女犹自在啜泣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高个少女抱着她低声安慰着。
兔子小姐却突然开口说:“那首歌是《TenlittleIndians》。”
成熟女子皱起了眉头:“阿加莎的《无人生还》?”
“不,是童谣。不过《无人生还》确实有引用这首歌,所以有些译本也会译作《十个小印第安人》。”兔子小姐说,“播放出来的那一句意思是:十个小印第安人去吃饭,一个噎死了他自己,十个只剩下九个。”
“放完这句富家少爷就被噎死了……”警察皱起了眉头,“等等,我们一共有几个人来着?”
“十个。”兔子小姐冷静地说,“所以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我们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不过很可惜,我不记得接下来的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死法和顺序。”
“刚才我们都停下来的时候只有他在吃饭……”成熟女子皱着眉头接上,“看他的体型和性格他大概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的类型,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别的人在听到那句广播之后肯定都会停下筷子。”
“是的,所以他的死是被他自己注定的。”兔子小姐说,“接下来,我们大概也会不知不觉地被自己以前的习惯或者特质给杀死吧,在听到了那句童谣之后。”
“不可能!这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这种非科学的事情!!”精英突然暴怒起来,“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在搞鬼!!!!!是谁?!!!!是谁在饭菜里下了毒?!!!!”
“没有人下毒!”成熟女子怒斥道,“你自己也看着我们做饭的!你自己也参与了!如果是下毒的话我们参与做饭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只有没有帮忙的那四个人才能确定是清白的!!”
警察去找了块干净的布包着手,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嘴里没有杏仁味,至少不是被氰化物毒死的。”
“这种事情谁知道啊?!被自己呛死这种事,实在是太难让人相信了啊!”仓鼠女孩几乎要再次哭了出来。
小混混也恐慌地放着狠话:“让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老子弄死你!”
被兔子小姐的话所惊吓到,餐厅里再次混乱了起来。兔子小姐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懊恼自己说出推断似的。
聪明而美丽的兔子小姐……只有我了解她无情眉目的兔子小姐……
我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兔子小姐一起独立于这个混乱的状况外。
令人惊诧的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慌张。虽然在同样的空间里,我们却和其他人处在不一样的世界中。就像有人用透明玻璃隔离开了两个世界似的,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人。恐惧侵扰不到我们,惊慌失措也侵扰不到我们。如同在垂着眼俯视着众生的神明一般……
我在兴奋吗?能和兔子小姐处在同样的世界里?
精英抓狂的叫声把我从幻想里惊醒了,他大吼大叫着推倒了桌子椅子,原本干净整齐的食堂现在变得一片狼藉。那巨大的声响打碎了隔在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玻璃,也使得我隐隐有点怨恨起了大惊小怪的精英。
“不可能!我相信一定有方法出去的!!!!”他踢开散乱一地的盘子和桌椅,向门外跑去。警察紧跟着追了上去,留下我们七个人面面相觑。
“什么啊,我才不要和尸体待在一起呢。”高个女孩率先说,她拉住病弱女孩的手也向门口跑去。仓鼠女孩恍然大悟似的,跟着她们一起跑了:“啊!对!我也不要!!小伊~阿凌~等等我啦!!”
“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走吧。”成熟女子挽了挽头发,“我也不想和尸体呆在一起。”
小混混早已有些六神无主,兔子小姐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于是我们四个人齐齐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狼藉的地面和死去的尸体。
然而那种兴奋的感觉却仍然残留在我的身体里,就算死了人也好,只要和兔子小姐单独在一起,哪怕别人全部死光也可以啊。
……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不是平时普通的我呀,我懊恼的想着。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可是,兔子小姐。欲望的种子已经种下了,此后见到你的每一眼都只是在让这个种子生根发芽。
兔子小姐,你一定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