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沃月部落之中的顾君缘抬头望天。
傍晚的夕阳绚烂而美好。
远远的，他听见好似烟花的声音。
是有什么庆典吗，他心中想到。
顾君缘没有使用缩地成寸的奇门道术，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朝着热闹之处走去。
可他越走却越发觉这条路线熟悉，
远远的甚至能够看见许多人围在那方熟悉的院落前。
羽妃命的家，也是顾君缘初来这个世界后首次产生眷恋感的地方。
“妃命……”他喃喃，加快了步伐。
羽若和戈莎也在其中，她们看见了顾君缘的到来，表情各异。
前者的眸子一颤，其中闪着宛若冰花破碎似的光芒。
璀璨而落寞。
戈莎的目光却还是亮晶晶的，扬起了她的两只小手，远远地便朝顾君缘打着招呼。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顾君缘走近，同时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想要找到的那个娇小的身影。
如雪般的少女，院落的主人羽妃命。
“来讨点喜气啊，倒是你呀，一个男人家家的，现在还待在外头，这么重要的日子……”
戈莎的语气絮絮叨叨，但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主观上的意见，只是学着别人的话语，想多和顾君缘说两句话。
“我又不是你们部落的人，用不着守那种规矩吧？”
顾君缘轻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戈莎话语里的重点其实不在于此。
羽若欲语还休的模样写在脸上。
似仍然心有不甘，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些不忍。
这个时候，突然开启的门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女人们胡乱喊着恭喜，一边向从门内走出还怯生生模样的羽妃命挤眉弄眼。
颇像朋友死党面对好友结婚时，那种“你小子眼光不错”的既视感。
顾君缘也就成为了被人评头论足的新娘子了。
羽妃命注意到了顾君缘的存在，但她愣是脸红地不敢抬头，不敢去望向顾君缘。
同时依照习俗的，给上门来道喜的许多女人，分发喜糖。
戈莎这时早已从顾君缘的眼前不见踪影。
再一抬头，挤在门口抱着羽妃命蹭她脸颊，一边说着“妃命！好羡慕你呀！”话语的人，正是她。
“我要这颗糖，还有肉肉！”
“都有、都有的……”羽妃命直到此刻，依旧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今天是什么喜庆的日子吗？”顾君缘朝向羽若好奇地问道。
但他并不知晓的是，这普通的话语就像一炳小刀，从羽若还未愈合的伤口处又刺了进去。
“呵，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啊！”
说罢，她扭头就走，留下在原地一头雾水的顾君缘。
所幸，在羽妃命家门口的女人很快就都散去。
她们知道该留给这对“新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戈莎也恋恋不舍地挥着手中分到的狻猊肉离开。
顾君缘这才来羽妃命的身边。
“她们是？”
羽妃命也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向顾君缘，绞在一起的手指上留下指甲的痕迹。
“你怎么……哭了？”
顾君缘诧异道，随即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擦拭去羽妃命眼角的泪珠。
后者的身子一颤，长久以来养成的自卑心理让她本能地想要躲开，认为自己这样的人不该有资格……
但心底深处的愿望又是享受他对自己的温柔。
本能输给了愿望，她站在自己的门扉前不偏不倚。
顾君缘的手指抚摸到她滚烫的面颊，上面的颜色，是冬雪映上晚霞。
泪水如珠滚落，却并不悲伤。
反而是坚强了许久，终于可以在某人面前释放软弱的喜悦。
“妃命，别哭啊。”
顾君缘拭去她的泪水，目光关切道。
“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可你总爱哭，不让我如愿。”
话音传入羽妃命的耳中，随即，她便努力咬着嘴唇，憋住眼泪起来。
但是因为滑稽的模样，让顾君缘不禁微笑。
羽妃命没憋住气，随后也笑了起来，同时自己用小手胡乱地揩去脸上的泪痕。
“那我……会努力不哭的。”
“对了，你饿了吧？我、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她伸手想去牵顾君缘的手，还未触及时便是一愣。
最后却也只是拉住了袖口。
羽妃命只字不提她人口中的喜事究竟是什么。
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沃月部落一直有个不成文的传统。
那便是，部落男性将狩猎到的第一头猎物献给谁，就意味着是对那个人的求婚。
部落的男性普遍没有女人强大，且承担的是打理家务带孩子的任务。
因此一旦有谁为了心爱的人，愿意勇敢地踏进蛮荒的世界，去为心上人狩猎来最凶猛的野兽。
他便是男人中的男人，而他的爱意也无疑得到了山神的认可。
迷信的说法是若没有神明的庇佑，弱小的男性本不该有资格与力量带着猎物满载而归。
也正因为如此，“一个愿意为你狩猎的男人”便成为了部落中所有女性所公认的，最为痴情的象征，也是所有怀春少女的梦。
顾君缘显然并不知晓这样的传统。
那头狻猊兽之所以会被他献给羽妃命。
也仅仅是出于自己受到她照顾的感激，是所谓的报答。
羽妃命正是明白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明白。
所以才会说，那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梦醒了，回归现实，或许是很落寞。
但哪怕只是在梦境中那么一瞬的拥有，于羽妃命而言，便可以当做终生留恋的回忆。
顾君缘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和羽妃命一起进入院落之后，他忽然道。
“我似乎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的事情！”
顾君缘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晚上的饭菜很是可口，羽妃命为顾君缘打来清冽的泉水和早熟的梅子作为饮料。
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天边是薄雾笼罩的青冥月色。
彼此都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狼嚎与虎啸。
如果换做别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大概会感受到不寒而栗吧。
但对于部落的人来说，这只是普通生活的一角，狼嚎和虎啸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汪汪”和“喵喵”。
“今晚月色真好。”忽然，少女感叹道。
顾君缘随即一愣，但很快也笑了起来。
“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