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昕的感觉非常不好。
明明昨晚还在家里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不知身处何地。更要命的还变成了小孩子,细胳膊小腿,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物,臭烘烘的。
然而不等他慢慢研究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远处的丛林隐约传来动静。这是荆棘遍地的荒郊野外野外,树灌杂生,遮蔽的障碍物诸多,视野不过数十米,压根看不清闹出声响的到底是何物。
刘昕害怕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动物,反正听起来个头应该挺大的。他连忙找了处灌木躲下,这一趴不要紧,低头便看见一条不知是何品种的蛇正盘着嘶嘶作响,像是示威一般。
“妈呀!”
清脆的童音响起,刘昕的手脚反应得比他的嘴巴更快,像只兔子死的跳了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反身跑开。无处不在的山石,灌木,还有倒下的树木让逃跑变得非常困难,更麻烦的是地势还不平坦,有些沟渠在杂草的掩盖下几不可见,于是乎,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滚了几圈磕到沟角才算作罢。
不幸中的万幸是沟底以松软的沙泥为主,刘昕擦伤了几处但无大碍。他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留意了好一会动静,确认似乎安全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沟渠应该原本是条小溪,不过眼下断断续续只有几截很浅的洼水,似乎不怎么干净。刘昕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沟渠之上的歪歪斜斜的长条天空,便沿着沟渠往下走。
说过这具身体年幼,腿短力弱,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某处,但见沟渠汇入山谷。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大的小的,中间的一些已没有棱角,底下流淌的正是清澈的溪水。
走到这里刘昕早已又饥又渴,他连忙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捧起水胡乱畅饮,直觉山泉清凉甘甜,燥热和疲乏端是消解了许多。缓过劲后往溪谷看了几眼,益发感觉清澈见底,鹅卵石和细沙铺就的溪底还有些几近透明的小虾,不过,待溪水涟漪稍平,水面上隐隐浮现出一张不是很真切的脸。
他自己的脸。
怎么这么脏?这是刘昕见到这张脸的第一反应。他没有太多犹豫,立刻又捧起一掌水抹起脸来,随后嫌弃太慢,干脆把整张脸埋进了水里,一只手扶着对面一块石头,一只手胡乱地来回。等到溪水把污渍冲刷,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真的好小,大概也就小学生的程度,不过长得非常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鼻子和嘴巴很秀气,感觉就像是小学生美颜开到了极致的效果。就是,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他注意到下方一些被水冲刷过的头发露出了奇怪的颜色,比金色要更淡更浅一些。
到现在刘昕仍然很没有真实感,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坐在旁边一块干燥的大圆石上发了一会呆,然后给自己拍了一巴掌。
不就是穿越吗,冷静一点,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上的东西前面早已检查过了,可以说除了一身破烂衣物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幼童的身体,又没有任何装备,在荒郊野地露营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寻找人烟落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此乃阴天,看不出眼下是什么时辰。
算了,先沿着水流走吧,人类的聚集地总是离水源不太远。打定主意,刘昕安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站起来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没办法,这种山谷连条路都没有,谁知道草丛底下会有什么虫蛇祸害。
就这样又走了好一会,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烟,刘昕益发紧张焦虑,他一再抬头看天,步子快了许多。往下走了不知多少路,石头渐少,沙子见多,地势陡然平坦起来,而更让人欣喜的是,那溪滩边上有条石头铺砌的山路。
可能是前面喝水喝得有点多,心头一松的同时就是突如其来的尿意。刘昕吐了口气,他不想尿在溪水里,踩过沙子走到一棵树下,解开宛如古代道具服的裤子,往里捞了个寂寞。
嗯?
他愣住了,随后又捞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此刻脑子似乎宕机了,他眨了眨眼,急忙贴着肉往里一抓,嘿,没了?
没了,只摸到一点其他的东西。
如同雕像一般站立许久,他顺着不可说的部位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摸了三次,最终只能无奈接受一个现实——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个女娃,如假包换。
这件事对于刘昕来说无疑是个打击,她不知所措呆立了好一会,最后不断进击的尿意才催促着某人先向现实妥协。没办法,以如今的身体结构,不想弄脏裤子的话总不能站着方便。
蹲着解决的感觉让人颇不习惯。不过比起纠结性别这件事,在天黑之前找到同类的痕迹显然更重要一点。刘昕的理智战胜了情绪,她走到山路上,顺之往下走。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天色真的开始转暗之时,刘昕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小村子。只是让认倍感诡异的是,这个村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似乎把一切都带走了。而且这里的房子真的很老,到这里刘昕到此多少有些心理准备,通过有限的线索判定,她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恐怕离“现代”有不少距离。
幸好某个人家院子里还有几颗果树,刘昕看了看,发现树顶还有些果子。肚子叫了不知第几遍之后,她花了不少心思,终于弄到几个,迫不及待咬了一个,发现又酸又涩,简直难以下口。只是肚子实在饿的难受,囫囵吞下垫了点东西,终于感觉好了那么一点。
等到天黑,躲在村里最好的那个房子里,关门关窗前刘昕从往外瞟了一眼,只觉外面全然一片混沌,黑乎乎的山林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横亘着,远远的还能不时听见各种各样动物的叫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
实际上,这个晚上注定不踏实,陌生又可怕的环境睡得本来就不安稳,半夜又有奇怪的声音吵闹,刘昕坐卧起来,小心翼翼摸着墙搬开窗户的挡木板,发现远远竟然有不少火把在晃动,同时地面晃动,听着像是马蹄声。
不安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刘昕略一思索躲在了那章破床底下。村民们是带走了很多东西没错,但那些大件物品可是留了下来。不过,在底下又感觉有什么好像不对,她连忙又穿了出来,摸黑把原本拴好的房门全都打开做虚掩状,然后才回到了床底下。
没过多久,杂乱的马蹄声进了村。刘昕趴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只有一道道火光从窗户木板的缝隙透露进来,然后快速地变换着角度。
十七骑。她心想。
骑兵进村后很快就闹出很大的动静,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的哭声,刘昕听不真切。过了很久才听见外面乒乒乓乓有人进了院子,叽里咕噜说这话,都是些口音浓重的语言,而且用词她很不习惯,听了半天只能勉强听说大概的意思,好像是分配房间。随后,她躲着的那间房门被重重推开,火光照耀,几只大脚出现,带进来一屋子的酒气。
“**,这破地方人逃光了,啥破玩意都不给留几个。”其中一人说道。
“暂且歇息,等我们兄弟投了那渠巨,日后自有荣华富贵。”
这些人也不讲究,说着胡乱地把东西扔在床板上,然后倒头边睡,很快鼾声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刘昕怀疑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躲在床底怕得要死,本来想一直趴下去,结果被自己肚子发出的轰鸣声吓了一跳。
该死的,那几个酸果子根本就不顶事。
有那么一刻,刘昕以为自己死定了,她万念俱灰,干脆鸵鸟地装死起来。不过等了一会,发现上面鼾声依旧,似乎被没有被某人的咕噜声所惊醒。
夜更深了,刘昕自感虚惊一场,她见房间里的两个醉鬼一直没有动静,胆子终于大了一点。实际上,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让人饥肠辘辘,也让腹鸣声更加明显。在心里反复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好浓的酒臭。
此刻隔壁也像是鼾声一片。刘昕爬到背光处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床上两个醉汉,然后贴着房门出透过半掩的空隙往外瞟了一眼,没人。于是缩回来,摸摸索索往醉汉们扔东西的地方移动。过不起来,很快她就摸到了几个包裹。
此刻的心情可谓紧张,但同时又有些激动。她借助触觉分辨物品,一个包裹里像是财物,另一个小点的,里面似乎都是些工具,还有一个,捏了一把手感有些奇怪,心头一动,掏出来轻轻咬了一口,果然是干粮。刘昕不敢全拿,她每样捞了一小点——几个碎银,一个火镰,还有几份干粮,然后把包裹重新打包好放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当她回身准备钻回床底下的时候,却发现有个强人已然坐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