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刘昕就离开了村子。她不敢往平原走,生怕遇到那些做事残忍的骑兵。而山路显然不是那么好走,她不得不在出发前“征用”了那个死去女孩的‘多余’衣物。
她留下了一部分给人遮羞。
至于撕下来的布条,一些做了绑腿,一些把袖口绑起来,还有些把头发裹了起来,省的被树枝灌木干扰,还有块较大的布料设法弄成个容器,装了一些挑选过的小石块。
这是弹药。她心想。虽然准头还差了一点,但有选择总比没有要好。
接着刘昕在河边喝水洗脸,抹了几把脸,等到河水复归平静,镜面映出她的脸。有一说一,刘昕这具身体的底子比那个女孩强太多了,尽管现在看起来还很幼齿,但长开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她看着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然后捞了点泥把白皙的小脸抹得一塌糊涂。
这脸算白洗了。
偷来的干粮不多,她不敢多吃,饿极了才就着水啃一点。打猎的事情一直不怎么顺利,路上的确零星发现猎物,然则她投石索的准头太臭,什么收获都没有。幸好摸鱼方面有所成就,在一处及膝的山涧溪流中,她费了不少功夫,捞到了几条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鱼。
虽然偷到了把火镰,但周围的草木都还新鲜,想要引燃并不容易。反正刘昕折腾了小半天也没成功,她最终只能无奈地决定生吃。可能是水质比原来的世界要好,她很快发现这几条小鱼没有想象中的土腥味。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刘昕穿越前并不是个喜欢生吃的主。
时光不知不觉在指尖和脚底溜走了,好像什么事情都还没做,野外的第一个夜晚已然到来。当周围的一切昏暗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奇怪的声音变得清晰,远的近的都有,夜晚的世界仿佛比白天还要热闹。
紧张会徒劳地消耗能量。刘昕提醒自己,可惜道理是道理,恐惧的情绪依旧把人抓得死死。不得已,也为了不让自己在惶恐中崩溃,她设法爬上一棵大树的,窝着不敢动,然后设法熬到天亮。
第一个晚上稀里糊涂过去了,刘昕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过。
就这样过了几天,刘昕靠着小胳膊短腿转到另一个山头。山林深处她不敢入,也不敢离开人类活动地太远,其实就是沿着山丘朝向平原的那一面走。这段期间随着地图探索的进展,站得高看得远,她又发现了平原上的几个村子,只是全无炊烟。到了又一个晚上她突然发现西边的地平面上隐隐有火光出现。
刘昕不知道那边离自己有多远,但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世界,那火光在黑乎乎的背景中格外显眼。她愣愣地坐在树枝上眺望,心头仿佛压着块大石头。
也不知道它这事代表什么。
囫囵着又凑合了一夜,天明之后,原本火光的方位斜着几道浓烟,益发给人不安的感觉。刘昕沾着露水啃了一小块干粮,看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她不禁苦恼不堪。
掏鸟窝摸鱼成功率其实还算不错,但指望靠此解决肚子问题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刘昕纠结了好一会,又站在山上把附近的地形背个滚瓜烂熟,然后把心一狠,再次往山下走去。
这次的村子离山脚有些远,几里地的样子。刘昕不敢大摇大摆地走路中央,她走走停停,一副随时钻进路边草丛的准备。事情似乎证明她多虑了,一直来到新的村口,还是什么人都没遇到。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都去哪里了。刘昕心中的疑问越积越多。
比起上一个村子,这里的村民走得似乎很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带走,整理了一半扔着不管,路上还有些散落的。对此刘昕的心情欢快起来,捡垃圾捡的不亦乐乎。就是有个小问题,她小胳膊短腿,力气又小,实在带不了太多。
舍弃哪些好呢?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一阵马蹄声打断选择困难,刘昕跳了起来,把刚才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全都扔了下去,躲进了她一开始选好的隐蔽地点。
不管去什么地方,先观察并记下逃生路线是个好习惯。
这次的马蹄声很多很乱,让人意外的是它们既没有进村,也没有快速远去,而是陷入了混乱,马嘶声、人类的呐喊声,以及金戈交击声乱作一团,像是什么人打起来了。
“你跑不掉的,速速下马受死!”
“休走了那厮!”
“大人快走!”
躲起来的刘昕不敢探头观望,她蜷缩着装死狗,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外面的厮杀终于消停,又过了良久,马蹄声也远去了。
刘昕一直等到外面都黑了才出来,不过这天月亮升得比前几日早了,而且很圆。皎洁的月光宛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霜,刘昕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往白天厮杀的地点摸去。
首先是浓烈的血腥味,然后她见到了第一个尸体,脑袋已经不见了,地上黑乎乎的一滩应该是血迹。实话实说,她现在非常害怕,远远望着不敢接近,但心底好像又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着。
去摸尸体,去摸尸体。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她照做了。
饿了一段时间的人类很容易满脑子只念叨吃的。村子里的确找到了一点洒落的粮食,但都是还没加工过的东西,而那些尸体身上一定会有干粮。这个逻辑很完美,刘昕忍着各种负面情绪检查起死人的物品。
这人身上穿着盔甲,就算月光朦胧,看起来也是残破不堪。他的脑袋是不见了,那个头盔却落在不远处。刘昕的历史学的不怎么好,更不清楚服饰和盔甲的变化,她勉强只能判断,这大概是中国古代某个朝代的款式,至于具体哪个朝代,对不起,不懂。
反正跟电影电视里演的不大一样。
干粮,先找干粮。刘昕甩甩头,她的优点就是善于把握重点。不过这具尸体显然被人摸过了,她翻了半天别无所获,最后还是在旁边发现被人胡乱扔掉的简陋干粮。
“一个,两个……”虽然上面沾惹了不少血污和泥土,但刘昕的心情很是不错。“发了发了。”
白天里的动静很大,战场的范围应该不小,尸体自然不可能只有眼前一具。在“暴富”心态的加持下,刘昕的畏惧情绪被压制在了意识的角落,她屁颠屁颠往更外面摸出,等来到村外不远的路边空地,一股寒意从尾骶骨一直冒到头顶,整张头皮都在发麻。
那是几十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场面可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可怖。
刘昕不是第一个抵达这片小战场的存在,大量的食腐动物早已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不时相互争抢。几群乌鸦就在扑腾,嘴里似乎还夹着可疑的肉条,它们甚至不怕人。不过最麻烦的是一群野狗,刘昕的出现打破了既有格局,野狗们回过头,反射着光芒的眼睛犹如野鬼一般。
“呜。”它们伏着头低吼起来,听起来颇为不满。
刘昕舔了舔嘴巴,因为身高的限制,低矮的视角中那些野狗看起来格外高大,不免让人心生畏惧。这不是男子气概不男子气概的问题,一个人矮手短小女孩对上这么多只啃食过人肉的野狗,胜算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转身逃跑。幸好理智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刘昕定定地站着,然后弯腰做捡石头状。
那些野狗继续吠叫着,不过并没有扑上来。
“放松,放松。”刘昕继续弯着腰,慢慢往后退。她看见这些动物们已经把现场弄得一塌糊涂,心知找到食物的可能已经不多。
逃回村子后刘昕心有余悸,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在生物链中的地位如此可怜。其他人类可能是地狱,而成群结队的动物也不是她可以对付的。
透过狭窄的窗户缝隙,刘昕看了一眼越来越高的圆月,听着远处让人烦躁的乌鸦叫声和犬吠,她抱膝蜷缩在某间房子的角落,半醒半睡。
到了早上,刘昕再次摸到了那个小战场。乌鸦和野狗们还在游荡,不过她这次学乖了,全程潜行于外围,检查有没有可以收获的战利品。
经过一夜的糟蹋,那些尸骸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更别说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刘昕的本意是打算再捡一把武器什么的,结果转了一圈没有收获。
大概是胜利者打扫战场的时候搜走了。她心想。但或许在某些角落他们搜刮的没那么细致。
改变了策略之后,刘昕试图通过跟踪痕迹来识别分散在外围的战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一把掉在草丛里的剑。
“有点重。”她双手握着,挥砍了几刀,感觉非常的不顺手。可能对于这双细细的胳膊而言,这把剑还是太大太重了。
此刻天色已是下午,刘昕拖着剑坐在个土坎上喘了几口气,然后又趴在土路中间,用耳朵去听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