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昕被人抛上接下来回折腾了好几回,感觉那是非常不好,而且上衣的下摆失去了重力的束缚,很难再为某些部位提供掩护,她压着衣服抗议了几次,可惜没人理睬。
幸好少年们的体力并不足以维持太久,最终刘昕双脚落地,狼狈的模样莫名有点像受尽欺负的小媳妇。
不过大男孩们很粗心,他们仍旧沉浸在获胜的喜悦中,没人注意到刘昕幽怨的小眼神。
算了,跟这些大大咧咧粗神经是家伙没什么可计较的。刘昕自认大度地哼了一口,然后摇摇晃晃去看了一眼她自己的战果。
哦,简直就像大卫打死巨人歌利亚,这个成就大概可以吹嘘一辈子。与杀死第一个敌人时相似,杀戮带来的负罪感很快被憎恶和复仇的**压了过去,她冷冷地睥睨着死人,然后蹲了下去。
作为击杀者,她有权第一个搜刮战利品。
指挥官的盔甲和随身武器看起来档次不错,但这些东西对于当下的刘昕毫无用处。她优先检查死者的私人物品,简单翻了翻,找出几个放着细碎东西的小袋子,也没细看,反正一股脑就收归己有。
今晚最棒的战利品,是一把小小的短剑。外在的装饰颇为精美,打开一看材质和做工也没有那种简陋的廉价感,就是感觉,这东西看着不像是战场上的武器,反而像是把精致的餐刀。
不过管他呢,这个大小给自己用正合适。刘昕美滋滋地检查了一遍,然后紧紧抓在手里。
现在它是我的了。
不久之后,少年们抬着那个敌人指挥官的尸体回到了村庄的中心,在他们的高调宣扬下,刘昕慌乱地发现自己成了众所瞩目的存在。击杀敌酋无疑是一件大功绩,所有人都在为她欢呼。
桃花眼正在和他的兄弟说着话,当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具尸体旁边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免也有些诧异。
“用石头砸死?”山羊胡子皱眉道。“我记得关西的山民很擅长这个,三十步能够准确打中桃核,还有人能够在五十步做到这一点,而威力足以打断牛的腿骨。”
桃花眼摸着下巴说道:“但那孩子的长相完全不像是关西的山民,而且太年轻了一点。这种武器,想要练出准头并不容易。”
“可能是天赋好。”山羊胡子说道。“有些人特别擅长某些方面。”
“或许。”桃花眼若有所思。
终归是小孩子的身体,何况差点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大惊大喜的情绪波动很容易消耗精力,在李二婶她们出现之后,刘昕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过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样,尤其在经历这样一个夜晚之后,噩梦的场景和内容不断变化着,到了最后却成了一个美梦。
“你醒了?”
睁开眼睛,刘昕发现李二婶正在旁边。
“啊?”刘昕还有点没从梦中回过味来,一脸茫然。
“你这孩子。”李二婶叹了口气。“打死敌人大将确实是能耐,但你怎么能不穿裤子跑大半个晚上?”
刘昕闻言有些尴尬,也不接话,只是挠挠头。
李二婶露出无奈的神情,她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要是被人发现你是女孩怎么办?”
刘昕一脸的后知后觉。
李二婶见状摇摇头,直言道:“你这丫头,别看模样长得秀气,脾气倒像个男孩子,冲动又粗心大意。昨晚跑出去的时候,神情就跟阿勇那孩子差不多。”
我才没有李勇那么莽。刘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
李二婶又小声埋怨和叮嘱了一番,总之就是让某人清晰地认识到男女的差异,以免未来吃亏。
“我会注意的。”刘昕只好承偌道。
接连几场战斗,这支流民的人数已经不足鼎盛时期的一半,几乎家家都有死伤。所以就算打了个胜仗也没人开心,整支队伍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刘昕已经见识过上一次的惨状,她的心理变得稍微坚韧一点。因为伤残比例的上升,队伍的速度比以往更慢。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还有些伤员没能撑过去,其中两个还是那一晚与刘昕共同战斗的少年。
看着又一张仍带着稚气的脸被泥土埋没,直至再也看不见,刘昕站在那里,努力告诫自己。这只是过场动画而已。
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新的一天里,刘昕望见远处有两栋高耸的建筑,走近一看,发现它们在道路两旁伫立着。年份似乎挺久了,斑驳的纹理,顶上似乎还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莫名给人一种萧瑟感。
“过了这厥,江口应该不远了。”李二婶说道。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傍晚扎营,刘昕带着一群小屁孩出去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如今她算是这些小鬼的首领,这倒不是说大六哥没了,而是后者也认同了刘昕的功绩,心甘情愿退居二线做了头号狗腿子,只是那份得意劲,仿佛用石头打死敌方大将的成就是出自他之手似的。
“小六。”刘昕看了看远处的尘埃,喊道。“快去告诉大人,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好的,老大。”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应道,随即一路呼噪着往回队伍中央跑,很快大部分人都知道情报,在一番骚动之后,大人们益发熟练地准备好正确接待客人的阵容。
来者是支骑兵,但跟之前那一支装备有相当的不同,而且规模并不大,只有几十骑。
流民们有点紧张,但比以前从容多了。刘昕躲在后面,不过她没有跟其他妇孺待在一起,而是在某辆车上。
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交涉,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一会,那支骑兵转身离去了。很快,所有的难民也知道他们算是真正进入了江口的地界。
那是江口的巡逻骑兵。
不过,过了几天,刘昕发现路上有更多的难民出现,而且是本地人,他们似乎都打算往城里避难。
据说因为坞主周畅的投献,渠巨派了一个叫韩岐的将领东进南下接收领地。这一路似乎有不少土匪流寇纷纷投靠加入,人数迅速膨胀,如今号称五万,已经接连攻克了江口北边的几座县城。
“都是阳平、沌平一带的浑人!”那些个本地难民骂道。“贼人未至,那些人倒急着助纣为虐,打着那渠巨的旗号趁机掠夺乡里财物!”
眼见情形莫名又出现变数,流民们不得不设法加快速度。两天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江口城外竟然也有战斗过的痕迹,一打听,竟然是本地有几个家族打算抢先投靠渠巨,所幸江口的郡守还有些本事,及时挫败了这次叛乱。
“怎么到处都在打仗?”刘昕忍不住抱怨道。
李二婶发愁了,江口已经就在眼前,如今却因为逼近的祸事而城门紧闭,这么多人想要渡过大江南下,这里的渡口至关重要。
实际上,想要渡江的显然不止刘昕所在的难民一支,站在高处远看你会发现,难民的棚户已经遍地都是,少说也有上万人。刘昕一行人来的不够早,新的营地只能搭建在更北方。
另外因为人太多的关系,附近可以获取的野外资源也变得稀少,反正刘昕带人找到半天也是收获寥寥,而更糟糕的是卫生情况,她甚至发现大量的人畜排泄物已经开始污染附近的水源。
“再这样下去,这里一定会爆发瘟疫的。”刘昕忍不住对李二婶说道。
李二婶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也就在这几天,城里突然贴出了告示,他们以粮食为报酬,招募城外的难民挖掘壕沟修筑工事,不过仍然不让进城。
李闵等人设法与出城负责监督工程的官员接触,请求进城。
“进城?”那官员有些嫌弃地看看一脸落魄的众人,并不是特别待见。“这不可能,开了这个头,这上万人都要进城,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奸细?”
“我们不是奸细。”李闵让人把那具指挥官身上扒下来的盔甲拿了出来,还有一个处理过的头颅。“我们与渠巨不共戴天!”
那官员仍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个苦肉计。
刘昕和其他人一起窝在营地,她看见远处有不同的难民因为一些细小的纠纷时而发生打斗,对此很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到了傍晚,李闵等人终于回来了,他们的交涉似乎并不顺利,以致大人们一个晚上都在唉声叹气。
第二天中午,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让所有的城外难民都陷入了混乱,据说韩岐的部队离江口已经只有两三天的距离。
怎么办?
李闵等一众流民首领中有人建议离开江口另寻他处,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他们根本走不了太远,进城才有一线生机。然后也有人说,进城才是必死无疑。总之说了半天还是莫衷一是。
对于那些讨论刘昕并不知情,眼下她有个更在意的疑惑——好像已经有几天没看见桃花眼那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