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院子里待了小半天,刘昕简单熟悉了里面的物件和陈设,她诧异地发现别看原主夭折时才六岁,里面竟然已有不少读物。
那当然不是什么少儿绘本,她抽出来看了一下,发现里面都是字书。这个世界的文字看起来跟中国古代没什么不同,她竟然还能认出不少字来,就是阅读顺序颇不习惯,又没有标点符号,断句不是特别容易的样子。
刘昕看了一眼如同木偶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几个女仆,不想丢脸,便没有念出声来。
到了下午,太守夫人也来到这个院子里,带着一大串丫鬟嬷嬷什么的。当她看到刘昕穿着一身男装俏生生地站在那个熟悉的地方,触景生情,不免有些恍惚起来。
“夫人?”刘昕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声问道。
太守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没怎么回话,只是示意进屋谈。
这个世界似乎还是以席坐为主,流民们有条件也是坐在席上,而这些大人物会多些低矮的坐具,但上面同样要铺席子,而且还格外讲究,有好几重。
刘昕跟着流民过了几个月,知道有些坐姿虽然舒服但不礼貌,而想要礼貌就不舒服,尤其是对女性的要求格外的高,男人还能偶尔盘坐,女人则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坐。比如太守夫人现在的坐姿,刘昕看了一眼,只得有样学样,同样跪坐在席,然后还得让上身挺拔得如同白杨树。
但是,她似乎还是没法坚持太久。
“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太守夫人说道。“过些天,选个合适的好日子,我们会安排认养仪式。”
“哪里都不能去吗?”刘昕借着说话的空挡,微微活动了下发胀的小腿。
“不能。”太守夫人明确地否定了问题。“这段时间还有瘟疫的威胁,你最好不要乱跑。”
刘昕见她又有些伤感,益发笃定她的儿子是在某次瘟疫中感染夭折的,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简单又说过几句,太守夫人似乎陷入了某种低落的情绪,很快便起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樱桃来告诉我。”
刘昕又应了一声。
待在陌生的地方,身边站着几个不怎么说话的侍女,感觉实在不怎么舒坦,想来个舒服点的自然坐姿都不方便。刘昕想了想,想要几人都退下,但却被她们拒绝了。
“夫人让我们照顾公子的起居。”
“那需要的时候我会喊你们。”刘昕说道。“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不行。”几个女仆说道。“夫人没有提及这一点。”
这些人看来只听夫人的。刘昕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她又不想继续跟自己的脚过不去,放弃了跪坐,干脆在院子里转转。
不久之后,她的肚子就饿了。这不怪她,几个月下来,流民们的习惯是一天两顿,第二顿在下午早些时候,所以眼下已经过了他的饭点。
“公子饿了。”樱桃注意到了某人咕噜声,开口说道。“给公子上点心。”
很快有人应着退了下去。
此刻刘昕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她没想到自己肚子的轰鸣声这么响,同时觉得自己这个假小主人做的实在有些憋屈。
不久之后,几个端着托盘的女仆走进了院子里。跟那天的招待一样,这些大户家的侍女走路极为讲究,小碎步拖着走,不注意她们脚底下的话,远远望着就像是人在飘一样。
好看是好看,但折磨人啊。刘昕暗自心想。
几个托盘上都是些这个世界的小点心,它们并不能与刘昕记忆中的那些零食相比,但在过了几个月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后,她还是吃得非常开心,直到注意到樱桃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鄙视,这顿时让人不舒服起来。
拽什么拽,你也只是个婢女而已。刘昕忍不住暗搓搓地哼了一下。看不起谁呢。
这一天的黑幕来得似乎格外的晚,有人提醒刘昕应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她照做了。不过等来到布置了浴桶的隔间,她发现那个樱桃并没有退下,依旧站在那里。
“难道你还要照顾我洗澡?”刘昕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公子。”樱桃表面恭敬地回道。
“我自己能洗。”刘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身体的秘密,她想对付都尉府上那几个女仆那样处理这件事,说着就打算衣服也不脱就往浴桶里爬。
“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子。”这时樱桃说道。“所以我让其他人退下了。”
“啊?”刘昕没有预料这种情况,她愣了一下,暗暗把这人划到了太守夫人心腹的范畴,最后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出去吧,我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那你最好习惯这件事。”樱桃说道。
一再被如此对待,刘昕也有些生气。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太守夫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这么一个小婢女反而总把‘名义上的小主人’不当回事,这还像话吗。
不过先忍忍,得过些天正式做了太守义子,借着这身份,不愁找不到机会惩罚这名义上的婢女。
所谓名正言顺。
见樱桃毫无离开的打算,默默‘勾选’了惩罚系支线任务,刘昕转头做了你等着好看的鬼脸,这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脱衣服。
“还是我来吧,小公子。”樱桃说着,也不容某人抗议,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扒了个精光。
虽然被个漂亮小姐姐看光好像也不算太吃亏的事情,但刘昕很不喜欢这种在外人面前暴露无遗的事故,她急忙钻进了水里,然后露出小半个脑袋,恨恨地瞪了樱桃一眼。
可惜后者压根就无视这毫无威力可言的怒视。
好气哦。
被人洗白白,被人塞进又一身睡衣里去,接着一脸不爽的刘昕又被人牵着领到了已经准备好的卧室,又又被人用各种手段弄干了头发。
“您该休息了,小公子。”樱桃说道。
“哦。”刘昕扁扁嘴,赌气一样躺平。
天气还有点热,夜间依旧如此。竹帘,纱幔,还有些驱虫的艾草香,不过最让刘昕不习惯的,还是这里太安静了。
刘昕在流民堆里的时候,磨牙,梦话,呼噜,乃至是梦中鬼哭狼嚎都有,何曾如此无人搅清梦过?
然后她踏踏实实睡着了。
这一觉刘昕睡得格外香甜,加上睡得早,所以她起的也早,眯着眼嗯了一声,注意到窗外才蒙蒙亮,接着便看见糊纸的窗格有什么剪影飞了过去。
等一下。她瞪着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才回过味来。刚才外面飞过去的好像是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