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活重活有专人负责,刘昕明显轻松了许多,她在看书和日常锻炼之外,开始尝试雕刻木头自学成才。
“好丑。”清风钻过来看了看,一脸的嫌弃。
刘昕闻言忍不住赧然,随后是恼羞成怒,嚷嚷道:“只是新手练习,你不能要求太高。”
清风下意识地护住了头,等到跑开一点,学着道长的腔调故作淡然道:“有没有天分,一望便知。”
扯到天分,刘昕很快让清风想起了被投掷技能统治的恐惧。
一个星期后,刘昕发现藏在山间的天稽观同样没能摆脱战争带来的影响,零星的难民顺着山路跑了进来。与拉帮结派的武装流民不同,这部分主要是散户,有些是小家庭,有些干脆是光棍,刘昕不禁好奇他们是怎么躲过遍地的兵灾匪乱跑到这里。
天稽观没有太多余粮,两人无力主持接济之类的事情。清风没有让人进来,难民们自己在稍远点的一处平地安顿下来。
“这是天稽观的土地,你们只是客居。”为此清风强调道。“一切需要等我家道长回来再做定夺。”
十二岁的少年以稚嫩的嗓音故作老成地提醒几个成年人,这场面看起来总有些滑稽。刘昕蹲在不远的高处,玩弄着她的弓箭,然后嗖的一下射中几十步外的一个果子。
这其实是示威。刘昕跟着流民走过几个月,期间她颇受照顾,但这并不意味难民都是好人,某些阴暗处的龌龊同样常见,某些时候弱肉强食仍是通行的法则。
实际上,她担心光凭两个未成年人压不住这么多新来的异乡人,所以展示武力是必要的。
中间的果子弹落在地,滚了几滚,直到碰到一个中年人的鞋子。难民中的男子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积分讶异。
“对不起,手滑了一下。”刘昕说出某句套路至极的台词。
之后的简单接触中,刘昕观察到这些个难民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比如拖家带口的中年人,对光棍的另几个就相当戒备。
真有趣。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清风花了大力气修好了刘昕的窗户,终于把某个睡相不好的恶霸请走了。就为了这件事,天稽观的小童子几乎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至于刘昕,她疑神疑鬼了这么多天,没有再遇见什么妖怪,心下放松了许多。晚间点着油灯背诵修仙书籍,她被清风一吓唬时不敢自学乱来,不过提前预习做好知识储备总是没错的。结果背得兴起,不管是内丹外丹还是黄白之术,全不求甚解囫囵吞下了肚子,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好家伙,夜有所记,梦里什么都有了。
第二天刘昕是笑醒的,起床的好心情让她看什么都顺眼。当清风见到笑得脸上有花似的某人,手里的扫帚差点抖到了地上。
“干嘛?”刘昕不满地说道。“怎么见鬼一样。”
“梦里捡到宝贝了?”清风问道。
“你看我像是那种因为做梦就喜气洋洋的人吗?”刘昕凑过去,反问道。
明月童子的脸吹弹可破,完全看不出风吹日晒的痕迹,朝阳中微微发亮的寒毛好似给人打上了一层光华。清风忍不住微微发愣,又瞟了一眼那娇艳欲滴的唇珠,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心肝莫名其妙地凌乱起来。
这家伙已经漂亮到连男人都受影响了吗?刘昕大惊,随即不敢乱看,别过脸嚷嚷道:“我看像。”
“你的眼睛早该大修了。”刘昕笑骂道,然后扶了扶挂在腰带上的弓箭,往外走。“今天你多忙一点。”
“打猎?”清风说道。
“打到好的,我留着给你补补。”刘昕笑着走了出去。
刘昕不是个死读书的,处理实际工作的能力很不错,她自己琢磨了一套寻找和追踪猎物的寻路术。知道了猎物在哪里,所以大半天的收获很是不错。回来路过难民临时营地的时候,她把其中大部分分给了带家室的几户。理由很简单,一是里面有孩子,二是她还是试图展示武力。打猎的能力其实很容易转换成杀人的能力,对于这种有家室拖累顾虑重重的中年尤其有用。
“谢谢明月姐姐。”
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甜甜地喊道,小小的脸蛋总让人想起经常喊饿的丫丫来。刘昕心中一软,居高临下摸了摸女孩的头,叹道。
“多吃点,你们还要长身体。”
几个光棍难民似乎凑到了一起,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刘昕找机会跟中年人聊了一会,发现他忙活的事情太多,压根没时间去留意别人的动向。
好吧。
刘昕想了想,干脆找话题跟人拉起家常套话来。她就是想知道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是如何带着妻子儿女逃到这里来的。
“逃避徭役?”
“没错,大王大肆征发民夫修建宫殿。”中年人叹道。“很多人没有再回来,回来的那部分也都落下一身病,干不了重活。”
在历史书上见过诸如此类的记载,不过比起毫无感情的寥寥数字,面对面传递的情绪让人感同身受起来,刘昕仔细看了看中年人的脸,发现他比另一个世界的‘同龄人’至少老了二十岁。
“跟我们一起逃的还有很多,不过有人被抓回去了,有人在路上失散了,也有人死在了路上。”中年人继续说着,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与他无关的小事。“进入山东的时候不过十之二三。”
“现在山东在打仗,而且遍地都是土匪,你们这一路怕是很不容易。”刘昕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
“是啊。”中年人叹道,也不知道其中浓缩了多少故事。“这对孩子是我扁担挑着逃出来的,当时后面还有几个土匪在追赶。”
刘昕张了张嘴,有几个问题没问出来。
“我跑得比另一家要快。”中年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们家的大姑娘摔倒了,然后土匪们忙着争抢起来。”
刘昕怎么也笑不出来。
快天黑的时候,清风检查了几个院子,突然发现刘昕正蹲在墙头发呆,他突然有些生气,质问道:“明月,你不是去打猎了吗?”
敢情在玩呢。
“啊?”刘昕从夕阳的美好中回神,她扭头看了一眼,又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悠悠叹了口气。
“你倒是说话啊。”清风活动了下肩膀,抱怨道。“今天的活可都是我干的。”
“哦。”刘昕依旧没有看他,落寞的侧脸别有异样的魅力。
清风不禁暗自埋汰某人越长越妖孽了。
“你说……”这时刘昕突然开了口,然后又陷入了沉寂。
“什么?”清风一脸的莫名其妙。
“人生下来难道只是受苦的?”刘昕说道。
“????”清风没想明白墙上那位在胡思乱想什么,早上的时候明明喜气洋洋,咋到黄昏情绪就转了个个,不过他没有太过时间琢磨别人的心情,暗自腹诽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可不像某人一样游手好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