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清否认了刘昕的怀疑。
“不是,并不是道长的意思。”她歪着头,似笑非笑。“只是我们自己的意思。”
这里的‘我们’,只是指她们两姐妹。刘昕没回话,依在师姐边上的阑干处望着外面发呆。
“我们从来不知道道长想要什么。”顾妙清继续说道。
就葛道长那副面瘫脸,能猜到他想什么的确挺难的。刘昕腹诽着。
“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顾妙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刘昕完美的侧脸,回到之前的话题说道。“荣华富贵,近在咫尺。”
新归附的小城犹在为齐王等人接风洗尘,城中的权贵们又会毕恭毕敬地献上各种珍奇异宝和如花美人。欢声笑语伴着歌舞器乐,自远处隐隐飘来,刘昕眯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在品味其间的醉生梦死。
顾妙清看着她,随后幽幽叹了口气。
第三天,军队路过一片还没吐枝的萧条树林。临近下午,刘昕借口方便脱离了队伍,骑着马拐到了一条小路口。
她打算走了。如果等齐王坐稳了中原皇位,他们父子真打算对她做点什么,到时怕是想走都走不了。
事情比预想中的顺利,路上没有出现什么麻烦,走得有些远了,坐在马背上的刘昕莫名地起了伤感,回头看了好几眼,心中似乎有些不舍。
不管怎么说,两师姐对她还是很照顾的。
“小明月。”
意料之外的呼唤让人以为是幻听,刘昕犹自沉浸在过往里,嗓音与回忆中的景象重叠起来,随后便是恍惚,因为前方两骑并列,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难道我中幻术了?她首先闪过的是这个想法。
“道长果然没算错。”两姐妹异口同声道。“小明月果然走这条路。”
刘昕回过神,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搭在弓袋上,略作沉吟,问道:“两位师姐,这是做什么?”
“我们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左边的顾玄清叹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右边的顾妙清似笑非笑道。“小明月要做逃兵。”
“你们…”刘昕更紧张了,她眯着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四周还潜藏着其他人。“是来抓我的?”
顾玄清没回话,顾妙清则叹了口气,说道:“小明月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
刘昕的心情七上八下,手掌已经摸出了弓把。顾妙清见状连忙叫了起来。
“我们不是来拦你的。”
刘昕闻言并没有松口气,她甚至开始怀疑只是缓兵之计。
“这么漂亮的小妮子孤身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将来会遭遇什么。”顾玄清说道。“你真的就那么讨厌世子吗?”
刘昕抿着嘴,不做回答。
“没错,他是自大又好色。”顾妙清说道。“但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好歹他是真的有权势,而且真的很喜欢你。只要傍上他,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到此刘昕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她回道:“他单纯只是好色罢了。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
“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顾玄清再叹。“但那也是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如果生了儿子,还能再搏一搏前程。”
刘昕又没接话。
“看来的确是打定主意了。”顾妙清说道。“我就说小明月是有主意的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罢了。”顾玄清摇摇头。“道长说明月不可强求,随她去吧。”
真的不拦我?刘昕半信半疑,策马缓缓向前,不过她仍不敢大摇大摆往两姐妹中间过,而是绕开了一点。
“好有戒心的小妮子。”顾妙清笑骂道。“真要拿你,来的可不就只有我们。”
刘昕有些尴尬,她干笑一声,喃喃道:“谁知道呢。”
终于绕过拦着的双胞胎师姐,刘昕确定周围并没有异常,她回过头去,发现两姐妹已经掉转马头再次面朝她。她想了想,喊道:“师姐们,请回吧。”
骑着同样的白马,身穿同样的衣服,两位女郎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刘昕知道,表情略微严肃的是顾玄清,表情略微活泼的是顾妙清。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顾玄清目送着她,再次喊道。“明月你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刘昕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变数太多的世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修仙任务已经没有指望,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算是新的任务吧。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还可以回来找我们。”顾妙清喊道。“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师妹。”
刘昕没做回应,一夹马肚,激得马儿蹄下生风,不一会便跑远了。
“真的就这么让小明月走了?”看着远去的背影,顾妙清问道。
“道长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顾玄清看了一眼,说道。“她有气运傍身,莫成了仇人才好。”
前边的刘昕已经听不见师姐们在说什么,她头也不回地一口气跑出几里地,然后慢了下来,看着开始变暗的天叹了口气。
又变成一个人了。
离开的第一个夜晚总是特别难过。倒不是说生活上的小问题,再次之前刘昕早已准备好各种旅途用的东西,只是独自望着篝火,听着外头的夜风呼呼作响,莫名的孤寂令人辗转反侧。
第二天,没有追兵,天气也还不错。虽然没有大太阳,但无风无雨,走起来不麻烦。说过刘昕在‘逃跑’这件事上很有天赋,至少不会闹出转一圈又绕回远处的尴尬。
第三天,由于刘昕都是绕开大路行走,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出于箭矢能省则省的原则,她用陷阱和投石等便宜手段赚了几只猎物,然后找到处水源,准备简单处理一下。
水源地是非多,离远一点的地方,她把马栓在一处,偷摸过去在灌木丛后面观察。没想到真的有所发现,只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五个男人,看模样,不是逃兵就是败军,反正从各种细节判断,正是韩王军的人。
或者说,曾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