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旅肆的后屋里,小二正与厨娘小声说着些事,当他提到徐秉‘两兄弟’时,却得到一通奚落。
“什么两兄弟,先前我隔着窗缝瞟过一眼,那什么三郎,分明就是个小妮子。”厨娘似笑非笑道。
“女的?”小二先是一愣,随即不服道。“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犹未发育健全,是男是女隔那么远,哪能分辨得清,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说你们男人心粗眼拙,还不服气。”厨娘讥笑道。“那小妮子学着男人走路,却没完全摆脱女孩的习惯。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臂肘夹着腰,臀摇袅娜妖娆,虽然刻意压住不少,但如何瞒得过我的眼睛。”
“有吗?”小儿回想着。“说不定,只是个二尾子。”
厨娘咧嘴笑了一声,也不反驳,只是补了一句,说道:“她刚要席上坐下的时候,分明会是妇人的坐姿,半途才换做男子的派头落定。”
小儿还想说点什么杠一下,然而一时找不到词。
“这兵荒马乱的,女子化扮男装,有什么稀奇的。”厨娘麻利地整理着东西,回头接着说道。“我观那女娃体态纤妙,举止颇有风韵,怕是出身有些来头。不如待会你差人去堡里通报一声,让他们明个在半道候着。”
“唔……”小二闻言沉吟起来。
“倘若是个好女,堡主一高兴,指不定能多赏些布帛。”厨娘说道。“快去。”
“那不如我们今晚就把男的做了……”小二压着声音说道。“倘如事情成了,不假人手,堡主会更高兴。”
“去去。”厨娘斜睨道。“要是有些差池,依你这小身板,会被那小妮子的‘阿兄’两拳打死。”
小二有些受不住被女人小看,声音稍微大了点,嘟囔道:“那也不过是个孩子。”
“那孩子身材伟岸,提着的长刀分量不轻。就是不用武器,你出来三个,都不够他一人打的。”厨娘丝毫不给情面,直白地奚落道。“我劝你莫惹麻烦。”
小二不说话了。
“这年头路上肥羊稀少,就算剪径也不能整天干候着。”厨娘接着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麻溜,摇摇头。“所以就需要我们报信的。此事各有分工,你莫乱了规矩。倘若他们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小二这才干笑两声,随后想了想,问道:“依你看,那两娃是不是真的兄妹?”
“哪有阿兄不敢看自己阿妹脸的。”厨娘笑道。“也不像是私奔的小情侣,那小心照顾着的模样,怕是奴才护着小姐。”
与此同时,刘昕刚刚检查完房间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她微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又不敢完全放心,接着便是在门窗各处布置起来。
“你在做什么?”徐秉疑惑地问道,他受到提醒,及时改了口。“三郎。”
“这个……”刘昕看了看窗户,凑到近处很小声地解释道。“如果有人推进来,就会发出响声。”
徐秉耳朵被呵了几口气,痒得有些不行。他咳嗽一声,心说你年纪不大,心眼好像挺多。
夜不知不觉深了,四周安静下来,少女已经睡了,少年却依旧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自动回放起那道撅起的曼妙曲线,接着便是娇俏的小脸和白花花的小腿,胸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这就要命了。
徐秉胡思乱想着,有些辗转反侧,到后来实在遭罪不住,干脆起身坐了起来。刘昕适时地呢喃两声,嘟嘟囔囔的梦话听不真切,他看了一眼,榻席上少女侧卧的身姿朦朦胧胧地糊作一团,依稀间仍有春山横亘的妖娆。
他忍不住吞了口水,直觉心头的火焰更甚。
“美人乡,英雄冢。”徐秉艰难地别过脸,仰头望着天花板叹道。“阿母说的没错。”
小二鬼鬼祟祟地来到两人的房门外,探头探脑正要做点什么,不想忽听吱嘎一声户枢转动,反倒被吓得一惊一乍。
“唔?”拉开门的徐秉疑惑地看着他。
“客人。”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陪笑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著。”徐秉摇摇头。
别看他岁数不大,身高却比小二高了许多,站在近处,那份压迫感格外不同。小二不觉额头出了些细汗,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到此的原因。徐秉看着他,想了想,拉着人一起到了院子里,放开架势耍起刀来。一时之间,寒光闪烁,裹得仿佛水泼不进,小二在旁看得心惊胆颤,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两刻种的功夫,哗啦啦几通武艺下来,徐秉挥舞的速度缓了下来,又做了两个收势,到此那次收敛呼吸堪堪站定,心情果然舒畅了许多。
“果然……是英雄了得。”小二从惊骇中回转,连忙拍马道。“少侠好武艺。”
徐秉二人起了个大早,不多时便在楼下吃着东西。小二透过窗格看了一眼,小声与厨娘说道:“要不,再差人跑一趟?这买卖怕是不好做。”
“说你怂,还真没出息上了。”厨娘手脚麻利地做着东西,头也不回地嗤笑道。“再怎么厉害,二三十个汉子还拿不下两个毛孩子?”
“可是……”小二不放心地小声说道。“那个二郎看起来挺厉害的,要是他们把事情办砸了,说不定堡主会迁怒到我们头上。”
“你个没用的废物。”厨娘似乎不耐烦了,停下里手里的活计,眼神颇为不悦。“遇弱则蛮动,撞强却又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般婆婆妈妈如何算得男人?你两腿之间的那点东西,也就吹牛的时候好生威风。”
小二被一通数落劈得脸上红一下白一下,怔怔地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看着厨娘端着东西出去了。他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一甩袖,撇下不管了。
刘昕得到昨天的教训,等到那条狗吃了几件东西后依旧活蹦乱跳,美滋滋地喝了碗热汤。这时厨娘端着新的菜上来,这妇人借着放下的空档,往小妮子的位子扫了一眼。
吃东西的时候不好遮头盖脸,厨只觉觉眼前一亮,旦见那粗糙的头巾下螓首无暇肤若凝脂,两道蛾眉中央一红点,又长又翘的睫毛如蝶翅微微颤抖,低垂的眼眸波光闪动,小巧的鼻尖泛着细微的汗珠,娇嫩欲滴的唇瓣下皓齿粲烂,整齐得如同编贝,好个初长成的绝色小佳人,哪里是什么半大的野小子。
刘昕自顾自喝了两口汤,随后注意到对面的异状,心底先是一惊,后悔自己不够警觉,连忙装作不经意似的拢过一片面纱,轻轻挡下半张脸来。
“什么事?”她歪着头问道。
厨娘如梦初醒,她的反应要快一些,以和善的笑容应道:“两位英雄年纪轻轻,奴家多做些了好菜伺候。”
打发走人后,徐秉疑惑地看着刘昕打断他想吃新菜地举动,有些不得其解。
“为什么不能吃?”他小声问道。
“据我所知。”刘昕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转角的厨娘,神秘兮兮地解释道。“有些东西本身没有毒,但几种混在一起就说不定了。”
“是吗?”徐秉盯着新碗里飘着地叶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