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道伏击的强盗中,带弓箭的不多。一开始众盗仗着人多没当回事,甚至连弦都没挂上。几番混乱中,有几个才想起这茬,慌慌张张地忙活起来。
只是,有人不会让他们如愿。
压到一半的弓把突然失去了压制力,绷弹而起是必然的结果。山坡上的一个盗贼遭受意外,他怪叫一声,又惊又怒地扭头看向没抓好弓把的同伙,随即发现身边那匪咽喉中了一箭,脸上满是痛苦的扭曲,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欸?”他吓得往后瘫坐在地。
短短几秒连发数箭,刘昕不但打掉最具威胁的两三个带弓强盗,甚至打出压制效果。反应过来的左右群盗大哗,慌乱中各自寻找掩体。有个倒霉蛋也不知道是踩空了还是争抢中被同伙推倒,竟然从陡峭的山坡上滚落下来,摔到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徐秉也被两边的混乱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道纤细的身影挺拔地站立着,似乎毫无所惧。他不禁有些发懵,随即大声提醒道:“小心,找地方躲一下。”
强盗终归人多,有人还是上好了弦,探身搭弓瞄准了刘昕。女孩耳聪目明,索敌敏锐,上身姿势几乎不动飞快地调转方向,径直对上了那贼。相隔甚远的两人确认过对方的目光,只是一人惊惧,一人坦然,几乎同时的崩弦中,各自的命运截然相反。
强盗的肚子中了一箭,虽然没死但基本丧失战斗力。刘昕则连头巾都没乱,稍远的地面一道黑影啪的作响,如蚱蜢似的跳了起来,又像打在徐秉心底,让其身子微颤,一口气堵在咽喉,莫名地有些心慌。
“三娘。”他瞪着眼睛喊道。“你在干吗?”
“快翻过去,我掩护你。”刘昕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侧移,完美避开射来的另一支箭。“肃清前边的残敌。”
徐秉眼皮跳了跳,他呵了口气,眉头紧锁,最后一咬牙,提着刀开始攀越障碍物。前组的强盗试图阻拦,却被刘昕透过缝隙射中半边,摇摇晃晃,惨呼声极大地刺激身旁同伙本就不多的士气。等到徐秉真正落到另一边,三五个回合之后,余众竟然开始扯呼溃散。
“无胆鼠辈——”刘昕仰头哈哈大笑,清脆的嗓音飘荡在山路上,显得格外嘲讽。“仓惶如丧家之犬。”
徐秉没有追逐太远,他停在道路中间,顿足四顾,发现两侧的强盗不到何时也已经跑得不见人影,随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道身影,心情颇为复杂。
“三娘。”翻回另一边,他挠挠头,问道。“你怎么不躲起来?”
“有什么好躲的?”刘昕歪着头,反问道。
看着她的眼睛,徐秉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万一……”
“被射死就算了。”刘昕摊手道。“比落在他们手里强。”
二三十个男人,惹不起惹不起。另外,死在战斗中比摸出短剑自裁要轻松一点,至少不用担心下不了手。
“话虽如此。”徐秉叹了口气。很多人说得轻巧,死到临头依旧丑态百出,他还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坦然面对生死的。
当然,刘昕也不会特地告诉他,早年某人也是丑态百出的。
接下来设法清理障碍,刘昕则惦记着清点战利品。其他物件她不是特别稀罕,唯独惦记着搜刮箭矢。发射出去的那部分其实可回收价值不大,射在硬物上的往往会出现各种损坏,比起这个,两边陡坡上那些弓贼的箭囊便是照顾的重点。一番清点,某人掩盖不住小脸上的喜悦之情,小嘴是不住地念叨。
“发了发了。”
徐秉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自陡峭的坡道上如猴子般轻巧地爬下,然后对她背着的四五个箭囊有些无力吐槽。“是不是太多了?”
“耗材哪里嫌多。”刘昕笑得可谓天真无邪。
反正有马。
继续赶路,加快速度过了险要处,前头地势变得平缓起来。过了日头,天色暗得快了,路边两座残厥,徐秉看了一眼,周遭转了一圈,发现条荒芜的歧路。又两里地左右,赫然有座废弃的村落,断垣残壁不在话下,大部分连屋顶都没有了,墙上荒草凄凄,几株干枯的灌木丛干脆长在院墙的瓦背上。
“徐郎认识这地方?”刘昕坐在马背上问道。
先行下马的徐秉牵着缰绳,摇了摇头,挨个检查适合过夜的地方。晚些时候,天彻底黑了,篝火跳荡着,映耀出两张年轻的脸。
“那些贼人也没什么油水啊。”刘昕捧着碗薄粥,抱怨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心有不甘,跟踪我们搞夜间偷袭?”
灯下看美人, 仿佛打了额外的美颜滤镜,使得那张俏脸熠熠生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徐秉的心脏不争气地又一次乱了节拍,连忙佯装低头查看陶罐里的情况,转移了视线。
“可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一点。
“徐郎真是个好人,武艺也高。”刘昕歪着头,把他躲闪的模样尽收眼底。“适合做战友。有你在,晚上睡觉也踏实。”
这话不是假大空的高帽,也发自肺腑。经过几晚的观察,她觉得他不光是个好人,还足够‘无害’,是令人心安的稀罕物种。
就在刘昕给人追加标签的时候,徐秉同样在调整着对她的观感。在他眼里,对面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充满了神秘感,让人拿捏不准是什么来头。
会不会是妖?他甚至冒出这样的念头来。乱人心魄的娇俏,临危不乱的从容,外表看似无害,出手却又果断绝辣,或许只有荒野山泽间的精怪才具有这般欺骗性。
今天亲自参与击溃了一支盗匪,刘昕的心情端是不错,对自己的评价提升了不少,在系统中给自己打了几颗星,又加了个精英怪头像框,忍不住轻轻哼起旋律来。
徐秉看了她一眼 。
“可惜我的乐器丢了。”刘昕叹息道。“不然我可以吹两手曲子给你听听。”
“是吗?”徐秉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越想越觉得她像妖精,不自觉地跟传说中的某些女妖精比较。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找到特别符合的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