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店的普通单间很小,里面也谈不上什么装修,墙壁有些斑驳,隐隐还有点霉味。刘昕在方寸之地转了转,百无聊赖地坐到床铺上,随即躺下,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
一只壁虎正在路过。
外面乱糟糟的各种声响被房门隔绝,但隔音效果实在指望不上,男人们的嗓门都很大,动作也不细致,反正闹得人没有半点睡意。
等了许久,徐秉还是没有回来。刘昕爬了起来,直觉得狭小的空间让人喘不过气,临时决定出去走走。
当然,也不能想走就走。临走前她先留了张字条,然后把值钱又便携的东西带在了身上。这个世界的治安不怎么样,房间又没有什么可靠的锁具,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出了房间,刘昕依托面巾和斗篷尽量掩盖自己的女性特征,而路上的男人都有各自的消磨方式,没人注意她的活动。不多时,周围的环境不再那般吵闹和气味销魂,刘昕站在大街上深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果然还是人少的地方适合我。她想。
车马店过夜的人多,而人多的地方就有商机,周边聚集了不少小摊小贩,而且各个热情得很,刘昕转了两步,接二连三被人缠着推销东西。她好容易摆脱了几个走到路边,一股香气不知从哪条巷子里钻了出来,随后出现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拉着她的手就走,嘴里还笑道:“这位小兄弟,进来玩啊。”
“诶诶?”刘昕吓了一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哪来还不知道待会要‘玩’的是什么项目,连忙一甩手,慌慌张张挣脱开来直往外走,当初被敌兵追杀都没这般狼狈。
“别走啊。”那两个女人没料到抓到手的鸭子还能跑了,急切地喊了起来,“我们的姑娘可俏了。”
要不起。刘昕哪敢停留,只是这块地图还是新的她不熟,跑了一会发现自己在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而且身后跟了几条尾巴。
实际上,现在前面也有。
“外乡人。”当先一人穿着奇装异服,操着浓重的口音,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好像迷路了。”
刘昕没有接话,透过几个麻烦任务,她的视线不断扫描着周围的地形,为脑中的地图构建添砖加瓦。
“问你话呢,小子。”一个看着就像是小喽啰的角色不耐烦地嚷嚷了起来,“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刘昕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另个喽啰骂道,“让他长长记性。”
“干脆把他卖到宗主那里去。”奇装异服者呸了一口,“这厮让俺很不痛快。”
地痞们越围越紧,刘昕心无波澜。当初世子古宣那群手下都没能围住她,何况眼下这群,简直到处都是破绽。很快地,她往环节最薄弱的那环踹了一脚,捞到个机会泥鳅似的钻了出去,然后加速,蹬墙,攀住顶端,流畅的动作极具节奏韵律,顷刻之后身影已在高处。
“好家伙!”奇装异服者看得目瞪口呆,重重拍了边上一喽啰的大腿,指着大喊道,“原来是个飞贼!”
胡说八道!刘昕闻言,对他人张口就来的污蔑勃然大怒,只是她随后想起曾经的一贯盗名头,底气直接弱了八成。
“身手看来不错。”那人自顾自说着,“小子,有没有兴趣接个活?报酬丰厚。”
“没兴趣。”刘昕努力压着嗓子,听起来像个变声期的男孩,“再见。”
“别走啊。”奇装异服者喊道,“相见即是缘分,那件事正好缺个飞贼。”
刘昕哪里肯听,她睥睨了一眼,卖弄似地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然后飘飘然自高处跑远。只能在地上追着的地痞如何赶得上,最后被条死胡同所阻,只能徒呼奈何。
碰上这种倒霉事情,刘昕探索地图的心情少了许多。折回去后,徐秉依旧没有回来,她找了两圈,最后把车马店附近的酒肆楼上找到了他。显然是商队老板请客,好酒好肉款待,旁边还有些个歌舞伎,水平马马虎虎,还不如南阳壁堡主养的那些。
某位假冒的妻子毫无抓见‘丈夫’喝花酒后的愤怒,实际上她反而有些羡慕。有本事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吃香,高薪岗位也不用愁,简直就是稳拿。
而当女生就吃亏了,光职场性骚扰就断送好几次前途,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那商队老板不愧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谈及的话题相当吸引人,不光徐秉听得入神,连躲在外面的刘昕也舍不得离开。不知不觉天色黯淡,城里的灯火稀稀拉拉地亮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城市一般夜里是有宵禁的,不过那个主要是针对里坊与里坊之间,坊墙内的营生基本不会去管。刘昕趴得有些久了,又见里面吃吃喝喝,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太不公平了。她眼馋地看着徐秉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嘴角都快流出口水了。
“少侠这是何意?”这时商队老板问道。
“见笑。”徐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路途困顿,我家娘子恐怕好些天没吃上好的了,我想打包了些给她。”
“哦—”老板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是我疏忽了,快快来人,挑些好的,速速给送去。”
外面的刘昕眨了眨眼,忍不住有那么点小小的感动,有那么一会,她突然觉得当他的妻子好像也不赖。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便被嫌弃地踹出了脑海。
真是疯了!
眼见随从真的打包送出去了,刘昕连忙抄近路抢先回了车马店。传过几间大通铺,吵闹依旧,汗臭少了些,但脚臭和腥膻味似乎更浓烈了些,她捂着鼻子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然后深深呼了口气。
房间里保持着出去时的模样,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谁进来过后,她放心的坐下整理衣服,接着美滋滋地等待美食上门,那心情可比等待外卖强多了。
好慢啊。
仿佛在呼应一下,女孩的肚子又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等到徐秉回来的时候,刘昕已经睡着了。不过年轻人推开门的时候,只听里边晃而啷当的一桶响,立刻把人惊醒起来。
“怎么?”徐秉一脸懵逼地开口道。
刘昕人坐起来了,不过意识还没跟上,她揉了揉眼,过了小会才确定来者是谁,于是嘟囔道:“你回来了?”
徐秉应了一声,点上油灯后发现了几件事。第一,地上布置了个警戒的陷阱,他刚才开门撞到的就是。第二,刘昕的手还摸在枕头下,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正摸着那把短剑。至于第三件事…
“三娘,你…怎么喝酒了?”他惊讶地问道。
“有人送来些酒菜,正好喝了一点点。”刘昕傻乎乎地笑着,“只尝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