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我再见熟悉冰冷的眉目，只觉得全身充满了愤怒。”
——碧
下雨了。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是这样，偏阴多雨。
屋子外边正下着倾盆大雨，碧从啪嗒的雨声中醒来，一时没分清是早上还是夜晚。
倒也挺安静。
“碧哥~起床~了吗！”像是已经成为了一种时态，准时准点的伊总会在碧桌上脑中响第二遍的时候闯进碧的房间，不过那充满活力的招呼声也冲不淡这浓重的天色。
“早上好，伊。”碧抖了抖身子，坐在床上，单看样子还是有些疲惫，显得无精打采。
“还是一幅老头子的颓废样啊，碧哥。”伊点评着，走向碧的床边将被子拉开，在碧对被子极其不舍的目光下催促着碧：“快去洗漱。”
“不让你亲爱的哥哥再睡会？”碧打趣着说着。
“滚去...！”
“好好，知道了。”碧自觉地侧了个身下了床，走出了房间，因为他十分清楚再赖下去的后果。
“记得把胡子刮刮，一次性剃须刀在洗水池右边抽屉！”
“有空一定。”
“真懒。”
...
碧在镜子前做了个深呼吸作为早晨起床气的释放。
清凉的水流动着，碧手捧着看着它从并拢的指边流过，而后将它与脸部接触，水覆盖在脸上，带着冰凉感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暖意。
刷牙，再洗一遍脸，毛巾擦拭身子，洗毛巾——洗漱就暂且告一段落，碧转身准备出去，回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的形象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出去肯定会被伊说的吧...』
“用用剃须刀吧...”
碧花了点时间对自己的胡子进行了一番打理，在确认完毕后走了出去。
“痛死了...”不太熟练的碧在打理的过程不小心刮了几处伤口，轻轻捂着下巴抱怨的同时与蹲在门口的伊撞了个满怀。
“啊。”
“...？”碧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伊，发现自己妹妹的手中正拿着老爷子修建绿化时才会用到的大剪刀后，突然一惊。
“你拿那个做什么？”碧问到。
“啊嘞，碧哥你剃了胡子啊，啊你说这个...其实...”伊将手中的大凶器藏在身后，脑中正思索着怎样应付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剃胡子再怎么样也用不到那个吧！”碧大叫着，控诉着伊的行为。
“怎么可能！其实这个，这个是...爷爷等会要用！”
“...”
“...厕所里用？”
“...”
“你编也编好点吧...”
“哈哈...哈哈哈...碧哥你还是剃了胡子好看点。”缓和尴尬气氛的笑声中，伊向门后一步一步慢慢挪去。
『这家伙...』
“碧哥，说起来今天爷爷奶奶不在家，两个人都说是有事。”伊将大剪刀随手一放后从门后探出半个头来，满怀期待地看着碧。
“啊，奶奶又被委托照看孩子了吧，老爷子就趁这个时间出去搓一天。”
“嗯嗯，所以说今天家里只有我们两个，爷爷奶奶得晚饭过后才会回来！”伊越说越发的激动，就差把完整的意思直接丢给碧了。
碧十分清楚伊在暗示着之前约定的补偿，笑了笑：“放心去吧，我会点外卖等你回来的，想吃什么？”
“我揍死你！”伊对着碧象征性地咬牙切齿，突然意识到了上学的时间，带上雨伞便向屋外跑去：“糟糕！这么晚了！那碧哥我就先走了~不要忘了给我的大餐哦！”
“好。”碧允诺着。
“没吃到就杀了你！”
“...”
『这是能从妹妹嘴里对哥哥说的话吗？』碧心生了些属于晚秋的凉意，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兄妹俩的感情够好。
桌上为碧准备好的咖啡已经变为温和的热度，微波炉热好的夹层面包也有些发凉，不过碧不在意，在确认了冰箱所剩的食材后抬起头看了看时钟。
『时间还早，食材的事倒也不急，吃完早餐再去睡会吧...』
碧伸了伸懒腰。
......
可能是下着大雨的缘故，碧出门的时候天已变得昏暗，夹杂着湿气的灰蒙蒙窒息感以至于让碧在脑中回忆了一下出门看的时间。
『是下午没错...』
撑开手中的蓝伞，碧向离家不远处的市集里走去，雨滴哗啦地咂在伞上发出声响，蹦跳着滴落在地面，顽皮的让碧的裤脚没多久就湿了一片。
『看来伊这几天有的受了。』
伊不喜欢雨天，甚至是厌恶，淋湿了身子或是衣服是表面，但更多时候伊看起来就像本能的在杜绝这种阴冷的环境，这点倒和碧相反，碧很喜欢雨天这种安静的氛围，甚至是享受。
要说碧为什么知道的话，是因为幼时他与伊每次在一起的雨天，伊会表现的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宠物，向他传达着无处可去的不安感。
虽然碧很喜欢雨天，不过这湿哒哒的裤脚贴在皮肤上确实有点不协调感，于是他将雨伞用右肩架住，蹲下身去挽起裤脚，将两边翻一个面，随后起身——看见有个人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伞边的宽度正好遮着脸的上半部。
『过路的行人？』
因为突然有人出现，碧自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的身上。
身材与碧相差不多，但传达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有着压迫感的飒气与这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
『那套黑色的制服...！莱特学院！』在观察中，碧认出了那套有着象征学院初步印象的黑色制服，而身穿黑色制服，有着这种冰冷压迫感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
『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
“...！”
一瞬间，碧好像再次面临了一个月前的那个场景，恐惧，愤怒，无尽的自责感止不住地从心中翻涌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愤怒占据了他。
地面积起来的水坑因为受到巨大的压力而蹦出水花，失去了保护伞的碧向对方冲去，冲刺的速度让他本人在心中都感到惊讶。
雨滴砸在身上、面部的疼痛让碧意识到自己十分的清醒，任凭大雨铺天盖地般倾泻着，数秒就到达了对方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早已捏紧的拳头用尽全力挥了出去。
沉闷的“蹦”声很快被雨声所替代，碧感到自己的关节处有些发疼，全身发烫，紧接着是进行着大量的深呼吸。
被奋力一拳揍在脸部的郎因平衡不稳摔倒在地，黑色的雨伞落在一边，随后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面对着眼前看起来像发了疯的野兽的碧。
控制不住的碧未等他站稳，就用双手将他的衣领拉向自己。
充满着愤怒的双目与冰冷再度相对。
“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依旧的沉默回应。
“不是以平等一视同仁为著称的吗！啊！”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场面！”
街道，小巷，亦或是某处巨大的设施里，无时无刻都会有着类似那样场景的事情，高能力者对于低能力者的欺凌，羞辱...弱肉强食，这些对于碧来说，不，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随处可见的事情。
碧十分清楚这个道理，但还是沉浸在了莱特学院“一视同仁”的美好理想下。
有句话叫做“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虽然他看惯了这种场景，对于这种场景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但他并没有体会过作为第一当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的这种无助，何况是在那种美好的理想包囊下刚认识不久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抹去的感觉。
一个月前的郎对于碧来说，初步的印象在心中框定为了守护学院秩序，理应伸出援手去救助的学生会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存在，但这些却被郎冰冷的言语所击碎。
对方的确没有义务，仅仅是碧自己给他扣上了“理应”的帽子。
而此刻仅仅是作为一个宣泄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对象。
碧深切的体会到了那种无助的绝望感，思考间意识到这些的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是我的问题吗？”他低着头，向郎问去。
“...不。”郎扶了扶歪掉一大半的衣领，“那个女孩的灵魂已经被对方用能力吞噬了大半，基本只剩下个躯壳。”
“...你说什么？”碧有些吃惊，不仅是对于白的情况。
“对方并没有将吞噬的灵魂吸收，而是保存了起来。”
“...”
“想见她吗？有个机会。”
雨下着，被风改变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