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被关押在山寨地牢里的人都被骑士团放了出来，那对母女应该相安无事了吧。
12月27日下午，我坐在回溟洛的兽车之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想必是融合暗能量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现在我只想一头睡下。
迷迷糊糊之间，我想起了在地牢中遇到的那对母女。
我与她们素不相识，从此以后更是形同陌路，会在这时候想起她们，多半是因为那位母亲对两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少女产生的恻隐之心。
不说了，这些毕竟是我的猜测。
我枕着身下毛茸茸的不知是什么魔物的兽皮，今天第二次陷入沉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淡金色的余晖随着车轮嘎吱嘎吱的滚动向天边延伸，整个世界的分辨率好像都在这黄昏时刻变得越来越低。
这辆兽车虽说是我们租来的，却没有花我们哪怕一枚铜币。
应该算是管理协会给冒险者小队的福利吧，任何与任务有关的路费和食宿费，按照规定一律由管理协会承担，这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钱。
车上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人。
胖子一个人占了一半的空间在呼呼大睡，南邈和橘奈已经被他挤到了兽车的角落里，维持着艰难的睡姿。
只有驱魔师少女还醒着。
应该是昏迷的时候睡了个够，在其他人酣眠的时候，她还显得很精神，一个人透过兽车的车窗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她应该注意到了我，却没有说话。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能问你一件事吗？”
金发少女好像就在等我向她搭话似的，皱了皱眉头叹气道：
“我说你啊，这种时候不应该先问候我的伤势吗？真的是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啊。”
“……”
“算啦算啦，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摆了摆手，依旧托着香腮看向窗外的云霞，不耐烦地说道。
“嗯……你知道精灵吗？”
“精灵？”她瞟了我一眼，像是在问「你是白痴吗？」，“这个谁会不知道啊，不过阿斯加德是人类和亚人的国度，确实精灵族很少见呢，你问精灵做什么？”
嗯，看来是我表意不明。
我稍微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说辞，重新说道：
“我不是说那个长着尖耳朵的精灵，我是说一种被称为精灵的能量体，嗯……这么说或许也不准确，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生命体。”
金发少女愣了愣，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算了，直接给你看看吧。”
本来还想着隐瞒这个前不久刚造出来的加索纳精灵，但这样一来或许就无法得到想要的情报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
“就是这个。”
我摊开手掌，一团黑色火焰状能量体忽然在手心中绽放，散发出星星点点的暗紫色光点。
亚斯特留斯看到这个忽然出现的小精灵，并没有表现地很吃惊，她观察了两秒，又重新将目光转向了我：
“这是什么？”
我汗。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
仅仅看外表，她似乎也没有头绪。
亚斯特留斯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想要触碰加索纳精灵点开它的属性面板，但这个能量体却在手指即将接触的前一秒躲开了。
似乎是不愿意让别人窥探自己的属性面板。
“躲开了？”金发少女有点吃惊，“它会动？”
“它有意识和灵智。”我伸出手帮亚斯特留斯点开属性面板，这次加索纳精灵却没有躲开，乖乖留在原地轻触我的手指。
亚斯特留斯用十秒钟不到的时间快速看完了属性面板上的介绍，之后就陷入沉思。
“这个加索纳精灵你从哪搞来的？”
“就是下午向你借来的那杯液体里的枯竭系暗能量和腐蚀系暗能量结合来的。”
“能量本源……加索纳精灵……嗯……”
她嘀咕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这么说，你……你……”
金发少女忽然羞红了脸，颤颤巍巍地指着我，整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进化了。
进化吧，亚斯特留斯兽！
“……”
咋了？
“你用我的体液，造出了一个生命？……”
“……”
经她这么一说，这事着实挺蛋疼的。
“不是，跑题了吧？你关注的点不应该在这里吧？”我满脸黑线。
亚斯特留斯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我在我爷爷的藏书里看到过一种和它类似的东西，同样被称为是能量本源，外形也比较相似，都是形状不固定的能量体，它们也拥有意识和灵智，可以说是有生命的个体，但是……”
暂且不管她口中的爷爷是谁，我盯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但是书里并没有记载这些生命体能够通过吞噬同类来进化，而且它们也不叫精灵，在那本书里，这些生命被称为「神芯」。”
“神芯？”
完蛋，又是一个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亚斯特留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你应该听说过坎狄拉特大陆三十三君神吧。”
“这片大陆最初的三十三位统治者，也是大陆上所有种族的祖先，死后灵魂据说被升格为神，司掌坎狄拉特大陆的一切法则。”
我回忆着小时候从父亲口中听来的这片大陆的种种传说，找到关于三十三君神的相关内容，说道。
亚斯特留斯像是肯定我的说法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大陆对三十三君神的普遍认知，而我所说的神芯，据说就是他们的灵魂被升格成神之前留下的君神碎片。”
我愣愣地看着掌心里的加索纳精灵。
三十三君神的灵魂碎片？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仔细想想，三十三君神既然号称司掌大陆的一切法则，那能量就应该也在他们的掌控之内才对。
这玩意都说是能量本源了，进一步说成是三十三君神的灵魂碎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亚斯特留斯看到我震惊的样子，忽然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泼了下来：
“你可不要想太多，关于神芯的来源其实都是传说，并没有史料明确记载它们就和三十三君神有关，而且我也无法断言你手里的东西就是神芯，只是因为它确实与古籍中记载的神芯有很多相似之处，我才做出以上推测。”
“既然它们都被称为能量本源，那应该就是同一种东西了吧？”我依然不屈不挠。
但亚斯特留斯好像无意与我争论：
“谁知道呢？说不定史料记载也有错误，毕竟都是人撰写的，就算有错误现在也无从考证了。”
“为什么？”我不解。
“神芯已经绝迹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欸？绝迹？”
“也不想想现在距离三十三君神所在的君神时代已经过了多久了，都是几万年前留下的传说了，就算是神的灵魂碎片也该被时间碾碎了吧。”
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但她说的确实有道理，之所以现在无人提及神芯，或许就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很少有人记得了吧。
更何况，如果仅仅只是融合两种暗能量就能得到一枚神芯，那未免条件也太低了。
这种属于是上古遗物般的东西，怎么说也得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得到。
“能再问你个问题么？”
这个话题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我却忽然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的一件事，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也一起问了。
“你有完没完？把我当什么了？”
亚斯特留斯好像有点烦躁。
“这是最后一个了。”我双手合十乞求道。
“最后一个。”她强调了一遍，给了我一个「快点」的眼神。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你可是扯了我的裙子。”
“……”
这家伙还挺记仇。
“对不起……不对，我不是说这个的，我说的是下一次见面。”
“你到底想说这么？切重点行吗？”
很显然，她的耐心要耗尽了。
我决定尽可能地精简语言，说道：
“当时在哲亚尼斯风向标里，有一个传唱关于阿斯加德军方骑士团一位名叫凯因•利维坦的骑士长事迹的吟游诗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
“你当时在听完他说的凯因•利维坦的故事之后，很突兀地说了一句「一派胡言」，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说吗？”
金发少女用手指卷着发梢，显得提不起任何兴趣，慵懒地说道：
“你说这件事啊？真亏你过了几天还记得那么清楚，没什么别的原因，因为他一派胡言，所以我说他一派胡言。”
她给了我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
“好啦不逗你了，真无趣！具体原因嘛，因为我爷爷和这位凯因•利维坦算是老朋友，所以我或多或少地也算是了解一点他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凯因•利维坦和那个吟游诗人所说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两个人？”
“没错，真正的凯因并没有和那个少女结婚，故事中的那个少女在凯因从军之前就死了，当时她所在的村庄被鬼族屠了个干干净净。”
“……”
“后来的所有故事，包括什么和路人甲结婚、又回到了溟洛留在凯因身边什么的都是胡编滥造罢了。”
“现实中凯因的妻子也另有其人，不过是君王为了赏赐他灭鬼族有功，御赐的大婚罢了，凯因爱的人已经死了，或者是他压根就没爱过那个故事中的女孩，总之最后也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
她这么一说，这故事瞬间就变味了。
“怎么，幻灭了？”亚斯特留斯挑衅般地看着我，“这才是正常的发展，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唯美的爱情故事，都是骗小孩儿玩的。”
“也对，哪有那么多……”
或许以后这个故事还会有新的转机，但就算有我也不一定能听到了，至少现在这个故事，已经死了。
“最后一个问题。”
我又想起一件事，看向金发少女。
“你三分钟前就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吧？”少女显然有点愠怒，忿忿地瞪着我。
“你伤势怎么样？”
“……欸欸？！”她愣了几秒钟，然后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眼神左右游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