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是苏梓凝啊。”苏梓凝纳闷地说,心道莫非你还要不认我这个学生?
“苏梓凝。”温老师重复了一遍,然后面带不忍地温和道,“这位同学,你真不去看一下班级门牌吗?”
“?”
咱俩人其中一个指定有不小的问题。
苏梓凝被温老师善意的提醒整得有点动摇了,她脚步没动,扶着门框伸头后仰看了眼前门边挂着的白底红字的门牌,眨了几下眼。
高一三班,没错啊。
她懵萌地转回脑袋,扫视班级的同学。
大部分脸她都对得上名字,尤其是靠窗倒数第一排整个人都呆住的傅饶。瞅他看到自己一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不就是出院没通知他嘛,至于惊讶成这样?
见到傅饶的苏梓凝底气足了很多,得了,发小都在这,那有问题的绝对不是我的。
苏梓凝看向温老师,双腿并拢乖巧地站着,用尽量委婉的语调轻声说:“老师,不然您看看是不是您走错班了?”
温老师满脸写着错愕,竟微微慌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相当文静的小姑娘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可是他怎么可能走错班级,明明自己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啊!
“呃,这位同学……”
“他叫周鑫。”苏梓凝指着门边第一位寸头同学的桌子说。
“周鑫,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苏梓凝食指对着自己,认真的问他。
周鑫:“苏梓凝。”
苏梓凝无辜地冲温老师眨眨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您听听,我认识同学,同学也认识我,您这是不是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周鑫听着倒抽一口凉气。
苏同学,你刚就在我耳朵边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啊!
虽然他确实认识苏梓凝,但这逻辑链漏洞就是天坑,温老师怎么会信……
然后周鑫就看到讲台上被苏梓凝说得不自信起来的温班主任合上了书,出去看门口班级牌号了。
完了,新班主任被带阴沟里了。
周鑫人都傻了,他伸手拉了下苏梓凝的校服:“哎哎,苏梓凝,我认识你不假,但你不是转……”
苏梓凝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说:“有什么下课再说,早读呢。”
周鑫:?
姐姐您还知道这是早读呢,您刚刚把我们班主任“赶出去”了你知道不?
苏梓凝说完径自往最后一排发小傅饶的旁边走,期间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跟着她动,无一不震惊。
半路上,被行注目礼的苏梓凝在走道停了下来,她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那个,抱歉,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打扰到同学们的学习,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姑娘笑起来温软可爱,眼睛弯成月牙,白润的小脸泛着腮红,活像一块甜甜小奶糖,含在嘴里,化在心里。
“如果有学习任务的话还请继续早读吧,不用管我的,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下课可以找我。”
说完她微微欠身低头,又乖又有礼貌,软软糯糯的声音似乎带着奶味儿,很难遭人嫌。
任谁见状怕是都不忍让这小白兔继续难堪,于是在座的各位纷纷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或好奇、或惊诧的目光。
但因为一时没人率先开口,气氛还是沉寂了一小会儿。
“这样,我给大家起个头吧。”苏梓凝随意一眼瞥到身边同学的语文课本,清了下嗓子,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读文言文却没有一点磕绊,如清泉泠泠,“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
直接《劝学》。
三班的同学此刻都震惊到无以复加,同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四字成语。
周鑫直接对同桌低声说了出来:“温老师不就是咱语文老师,苏梓凝这波反客为主,牛逼啊!!!”
言毕竖起个大拇指。
接着有人第一个捧场大声朗读带动节奏,很快班级就重新被响亮的读书声填满。
而门外确认了这是三班的温老师则有点茫然,一时不太敢进教室,苏梓凝维持早读秩序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产生了大大小小许多困惑。
到底谁才是老师?
苏梓凝到底是何方神圣?
究竟是他失忆了,还是压根就没认全班里的人?
越想逻辑链便越是支离破碎的温老师思考了片刻,决定再去办公室找花名册确认一下班里的人。
*****
苏梓凝顺手拉开桌底下的木凳子,见上面落了一层灰,顺嘴对旁边的发小说:“傅饶,带纸了没?给我张擦擦。”
对打小清楚她性子的傅饶,苏梓凝的语气明显比之前随意许多,一点也不客套。
傅饶侧着的身子向后仰,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梓凝,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一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嘴巴再张就能塞鸵鸟蛋了。”苏梓凝在他面前挥了下手掌,傅饶却没什么反应。
“你也和其他同学一样对我突然出院很惊讶吗,还是说……”苏梓凝歪了下脑袋,上下打量傅饶,“莫非饶儿你记起来我以前是男生了?”
“什么男生?”傅饶木讷地顺嘴接了一句,随后他像是终于魂归故里,眼睛恢复灵动,只是脸上神态依然一言难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卫生纸递给苏梓凝,疑惑地道:“苏小妹,你怎么回来了?”
“伤好了,昨天刚出院,不回来上学我在家能干嘛?”苏梓凝白他一眼,边擦起凳子边说,“还有,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叫我小妹,叫宁哥。”
苏家这一辈,她苏梓凝排行最小,在她前面一个堂姐都没有,倒是有五个堂哥。
在苏子宁出生前,母亲喜欢吃辣,人言酸儿辣女,长辈们开玩笑说一大家子说不定会添第一个小妹妹了,都挺期待。
据说她上一个堂哥出生时跟苏子宁一样备受瞩目,但不知道苏家什么运气,胎胎都是男丁。
苏子宁也没打破这个定律。
这事傅饶是听父辈说的,知道后就开始叫她苏小妹,然后苏子宁也喊他饶儿子。
辈分相当错乱。
两个小孩曾就此事打过一架,结果以傅饶满地打滚求饶暂时落幕。
可惜某人知错不改,就算被揍,也时不时会叫上一句苏小妹。
被他锲而不舍的劲头惹烦了,苏子宁无奈认栽,勉强领了这个称号。
以前是玩笑,但是现在苏梓凝可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妹子,再被叫小妹,心里挺不是滋味。
“哥?还拿这个跟我开玩笑呢,难道你要在我身上试验什么新型催眠术?”傅饶帮苏梓凝擦桌子,叹了口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网上看到的东西不能随便信。”
苏梓凝淡淡瞥他一眼,觉得之前那个把他从黑名单拉出去的举动草率了。
她卸下书包,坐下后认真地指着他说:“行,你比我大,不叫我哥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想听到你再说一句苏小妹,不然就像微信里我刚给你发的消息,拿篮球锤爆你的狗头!”
“就你?”傅饶手心向下,比划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站起来还没到我锁骨,校篮的人你说欺负就能欺负啊,又不是小学你率先蹿个那会儿了。”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这么勇了。”苏梓凝对他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要不你尝试惹一下我,看我能不能收拾了你。”
笑容的背后仿佛带着凝为实质的黑气,傅饶不由打了个激灵,顿时缄口不言。
童年阴影不是那么好拔除的,纵使现在傅饶还怵苏梓凝几分。
即使如今小姑娘出落得越发可人,平时与人接触也很文静,不再向小时候一样动不动打架,可他曾被苏梓凝支配的恐惧仍旧难以磨灭。
我只是想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傅饶心道,然后对着苏梓凝鞠了个躬,嘴上很诚实地说:“凝姐牛逼,放过小的吧。”
“别再说什么姐妹了,再说就叫爸爸。”
“你叫,我听着呢。”傅饶的认错和皮完全不矛盾。
“呵,你唯一的机灵劲儿只加点在这方面了吗?那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全班倒数第八的苏梓凝无情地嘲讽倒数第一的傅饶。
“还有篮球。”
“我看你是个球,但凡你把心思放在学习……”苏梓凝翻了个白眼,“算了,我不做没有可能的假设。”
“说的也是。”傅饶忍不住笑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
在看到苏梓凝与自己交流并没有什么自闭的倾向,傅饶总算放下悬着的那颗心,因为接下来他要问的可能是在触雷。
“你现在是住在你哪家亲戚家啊?”
“……”沉默了半晌,苏梓凝不再看他,“我在自己家住。”
“可是你家不是赔得没……”
“别说了,好吗?”苏梓凝低声说。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的错。”傅饶看到了苏梓凝攥着书包的手已经发白,立马补救转移话题,“对了,前些日子我们这届校篮约好去二中打球,发现一个特别猛的学生。”
“明明跟我们一届,却能压着高三的校篮队打,那哥们球技,太牛逼了!本来我们还头疼以后的校篮比赛跟这人碰上该怎么办,商量了一下午对策,球都没怎么打,结果一问,才知道这大神虽然是二中的,但压根不是二中篮球队的,白担心一场,你说好不好笑?”
“唉,他们校篮是不是傻,白大神这么好的苗子不拉进来,太可惜了。”说着说着傅饶就开始扼腕叹息。
苏梓凝不清楚这二傻子为什么会对敌方损失一员大将而感到可惜,没点立场,内鬼一样。
不过能让傅饶心服口服地尊称为大神,看来这人是真有几分本事。
只是现在的苏梓凝不太想和傅饶聊这些,她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了几句,然后把书包放在腿上,准备放进桌斗里,顺便拿出几本课本看看。
沭丘一中的课桌都是漆红的老旧掀盖式单人桌,底下有一个绿色小搭扣,可以上锁,但充其量就是个装饰,没谁会防贼似的真上锁,那样反而另类。
当苏梓凝打开桌子的时候,愣住了,因为桌洞里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傅饶,想问傅饶发新书的时候代领到哪里了,然而傅饶先她一步把她人问傻了。
“不过说实话啊,苏梓凝你出院转学统统不告诉我一声就罢了,怎么看这意思是转学突然又转回来了?”
什么玩意?
苏梓凝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傅饶不满地继续道:“不道义了啊,前几天你哥把你书搬走的时候,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呢,现在看来是白伤心了。给我解释一下个中原由呗?”
“哈???”苏梓凝满脑袋拔都拔不掉的问号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什么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