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更夫的锣声渐渐远去,小心火烛的喊话飘飘荡荡,催得人困顿欲眠。
钱府门房的脑袋越点越低,眼皮沉重的几乎要闭上。
可就在这时。
“咔擦!”
碎瓦从高高的围墙落下,发出了一声轻响。
“谁?!”
西南一带向来不怎么太平,而白沙又只是小镇,远没有柳州那么高大的城楼,因此这里的人家,有条件的往往都会铸以高墙,再雇几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作为门房以自保。
此刻,这门房耳朵一动,就立马抄起了一旁的木棍,往声音来处窜了过去。
而他到达那处,把眼一扫,果然墙头有黑影闪动,于是立马便要喊叫示警。
但不等他张嘴,一颗飞来的石子就抢先一步击中了他肩上的穴道,使他瞬息间倒地昏迷。
“小心点。”
那群人当中打出石子的高大汉子沉声道。
而后,待最后几人翻过高墙,一行十数人就在汉子的指挥下,迅速分散,往宅院深处行去。
而此刻,一间宽敞的偏厅内,几名锦衣玉袍的中年人正围坐一桌,缓缓吃酒。他们每人身边都坐了一个或者两个貌美的女子,厮磨暧昧,场面颇有些不堪入眼。
“钱兄”
其中一个胖子开口道:
“听说你把孙虎都派去了?”
“找他对付那小娘们,你舍得?”
他可知道,这孙虎乃是盘踞附近水域多时的“三江盗”首领,手下几十号弟兄,个个军伍出身,身手不凡且懂配合。他们平日里奸淫掳掠,行径相当恶劣,只不过由于每次都下手很辣,以至于连一个幸存者都没有,所以甚至到现在朝廷都还没找到他们的老巢。
这样的人,办事能力倒够了,但那种品行,很容易就做出出格的事情。
“放心,咱钱兄有数”
这时,另一个头顶地中海湿润气候的男子接口:
“他可早就吩咐了,只砸东西,打也只打伙计病人,不会伤着她本人的。”
“现在这时候,她估计还躲在哪瑟瑟发抖抹眼泪呢哈哈。”
说到快处,他竟然笑了起来,好似心想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大有一种畅快之感。
“哼,那是自然”
被唤作钱兄的男子也冷哼一声:
“这只是一个开始,敢和我们抢生意,那就做好破家的打算吧”
“后面我会想办法先卡住李家的几味重要的药材来源,然后再天天找人去闹事,迟早有一天,那医馆得彻底垮掉”
他就是此次事件的主谋钱老爷。
古代消息落后,他们只知道红尘医术高明,却漏过了她最早像仙人一样的治愈手段,否则也就不会心存如此幻想了。
“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李家那边?”
那地中海却是担忧道。
“不用担心!”
钱老爷一挥手,不屑地道:
“他李家不过就有个还乡的小官撑着,早已没了多少势力,远远比不得我们身后那位大人,更何况那老头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又能起什么风浪?!”
“原是如此”
那胖子点点头,随后淫笑着说道:
“那小娘子我却是见过,那长的…啧啧啧,简直要人老命啊,要不到时候…”
话说一半,却瞥见了钱老爷冷冷的眼神,胖子立马改口道:
“呸呸呸,瞧我这张臭嘴,那小娘子当然要钱兄才能够享用啦”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满面油光随着他动作不住的晃动,令人见之不适。
“我劝你少打主意”
那钱老爷却是语气越发转冷:
“那小娘子是大人看上的,你我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是是是…”
想到那位大人,在场几人都不禁抹了把冷汗,随后将话题岔开来,准备继续玩乐。
就在此时,房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诸位想的挺好啊!”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股巨力撞击,直接破碎飞溅开来,碎片洒落了一地。而几名身穿夜行衣的大汉则从黑暗处踏了进来。
“啊!”
几位陪酒的女子立时尖叫起来,躲到了一旁。
“什么人?!”
钱老爷拍案而起,随后大声的呼喊:
“来人!捉拿盗匪!!!”
十息之后…
二十息后…
三十息…
屋外的虫鸣清晰可闻,但除此以外,府内没有任何动静。
“钱老爷,不必费力了”
似是为了打破现场的尴尬,那黑衣人的首领开口道:
“没人会来的”
整个府里的家丁仆役,此刻都已被他们击晕或点了穴,根本不会有人前来。
也是这钱老爷不知背地里赚了多少黑心钱,一个药商,宅邸竟然比李府这种官宦世家都小不了多少,而他此次宴请的房间,又位于宅子较深处,即使夜深人静,附近住家也基本听不到这里动静。
“啊…你你你!”
闻听此言,钱老爷浑身一激灵,他不知此人来头,还以为家人多数遭遇不测,脚步一虚,差点当场倒下。不过随后又反应过来,进来几人身上并没有血腥味,于是强作镇定,道:
“你们是何人?钱某似乎没有得罪过诸位吧?”
“而且诸位刚刚应该也听到了,钱某背后的人,诸位未必惹得起。”
“不若就此散去,改日钱某必会以重礼奉予诸位。”
那钱老爷也是在商界沉浮许久的老人,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用已经泄露的信息,先陈述了自己的背景,显示自己不好惹,再许以利益,让对方知道退去有赚无亏。
与此同时,他的第一句话还可以试探一下能否套出些话儿头来,比如对方的目的与雇主。
若是一般的盗匪行当,这般操作,自是极恰当,甚至还有可能变成为他所用。
可那几人对视一眼,却都忍不住笑了几声,那跟在领头汉子身后的一人,则是用讥讽的语气道:
“你以为爷爷们稀罕你几个臭钱?!”
“莫玩虚的,快快把你那后头的人给爷爷供出来,否则定叫你家破人亡,生死两难!”
他只是吓唬对方,但西南一带的江湖一直都不怎么安分,杀人越货不说常有,但也少不到哪去,因此那钱老爷也是当了真。
他身躯一抖,随后犹豫了片刻,问道:
“诸位好汉…若我说了,诸位可会放过我等?”
他却以为,对方只是为了他身后的大人而来,毕竟这些人不声不响,就控制了他阖府上下近百人的手段实在太可怕。
在他想来,能做到这一步,来人要么是一个江湖大派,要么是人数众多且纪律严谨的军中精锐,无论哪一种,都不会看得起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对自己来说,这两种也都不会比那位大人好说话。现在自己连同一家老小都在对方手中,如果将那大人供出来,只要事后动作够快,最多在本地混不下去,举族迁移罢了,但如果跟他们死硬到底,没准对方一个不高兴,今夜就是钱府的灭门之日了。
他与那人也只是合作关系,根本没必要做到如此。更何况这些人出手看着早有预谋,将来那大人还能不能继续好好的留在这里都是两说,未必能有余力拿捏自己。
“快说!”
那领头汉子闻言并没有说话,但他旁边的人却是催促道。
于是,钱老爷也没有过多抵抗,就将背后的人卖的一干二净…
…
子时已过,夜幕下的柳州城万籁俱寂,几乎所有人,包括城墙上的士兵都陷入了沉睡。十几个黑衣人不声不响的翻入城中。
一入城,他们就来到了城门附近的一家破庙之中。
几人换下衣物,却是乔峰和丐帮高手。
“帮主”
柳州分舵舵主也在其中,他笑道:
“没想到那狗官和姓钱的都这么孬,见面就讨饶,轻轻教训了几下还哭爹喊娘起来。”
在场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唯有乔峰皱眉不语。
他们在钱老爷那问出了所谓“大人”就是本地知府后,立刻马不停蹄的拎着钱老爷再次进入了对方府中,因为对方也算朝廷的地方大员,杀官等同造反,好说不好听,因此众人只教训警告了两人一顿,便离开了。
当然,这个教训嘛,也稍微重了一点,最起码那知府需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而钱老爷,下半生恐怕就得拄拐度日了。
与一般的江湖人不同,乔峰的心里其实有很浓重的家国情怀,之前跟官员没有太多接触还不觉得,但这次对方那种脑满肠肥、又胆小懦弱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忧心忡忡起来。
“如果天下的官员都是这副样子,我大宋还有多少指望…”
带着这种心情,他没有与众人过多闲谈,做好后续安排之后,就离开了破庙。
“帮主怎么了?”
望着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里,本地分舵的一位高手疑惑道。
“唉…不必多想”
原先跟乔峰一块的长老长长叹了口气。
“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