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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恢复,在四下里传来的阴冷感刺激下,红尘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几块木制天花板,上边刻着些古怪图案。
“巫文?”
略略比对,却与万蛊巫典里记载的笔画相仿,有些许辟邪祛病的作用。
“我…这是在哪?”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河边交战那时候。
头脑昏昏沉沉,身上也虚软无力,挣扎好几下,才勉强支起了上身。
她运动《长生诀》,细小的暖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蜿蜒流转,淌于周身,驱散着遍体的阴寒。
“怎么这么小?”
她皱眉暗道,在她的感知里,丹田空空荡荡,几乎跟刚来柳州时一样,而现存的营卫之气太少,则导致对体内怨毒之力残留的清除效果过低,目前至多也就能保证情况不再恶化,想彻底祛除却需等功力恢复。
细细感受,应是此前消耗过度,有些伤了根基,而按照目前功法自我修复的速度,估计还得等上个把月才能基本复原。
在这段时间里,她基本和废人差不多了。
红尘摇头叹息,却又闻得外间有声响起,当即收束五感,侧耳倾听。
“老丈,东家的情况如何了?”
这焦急的声音,是拳八。
大约是他带着自己去了哪处求医吧。
红尘如是想到。
后有苍老声音接话,音节颇为别扭古怪,但留心些倒也勉强能听得懂:
“性命暂无大碍,但怨气深入腑脏,已无法拔除。”
这是一位老者,他穿着花纹繁复的长袍,坐在正中太师椅上,那阿三哥则恭恭敬敬的侍立身侧。
老者轻抚长须,看了一眼房内,语气无谓的道:
“以后怕是会寿元亏损,且落下一身的病根,难以治愈。”
“这…”
拳八听闻此言,却是呆了。或许红尘自己看来,当初雇佣他做“保镖”只是一个说法罢了。但对拳八而言,却是实打实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自己。如此信任,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他自认难辞其咎。
“老丈,可还有别的办法?!需用什么药材都行,我会想办法弄来的!”
沉默一会,他又抬起头,仿佛看救命稻草般望向老者。
“你以为是我吝啬药材?”
那老者却有些不悦了,他起身一拂袖,道:
“我可不是你们中原人,那么多弯弯绕,能治我就一定会治,绝不会藏着掖着!”
“你若是不信,大可马上离开,去找别家!”
他似乎对中原有颇深的成见,一声冷哼,就快步走了出去。
“老丈…”
拳八想叫住他,阿三哥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而后凑近了,劝道:
“阿爷不会说假话的,你们…就暂时在这里待着吧,不要去寨子里…我去翻翻古籍,看有没有旁的办法。”
对他来说,既然已经把人带回来,那就必须尽力,务求治好。而且少年心性,总归想做出超越长辈的事情。
两人渐渐走远,拳八却是低垂了脑袋,愧疚感油然而生,疯狂冲击着他的大脑。
“都怪我没用!”
他一拳锤在桌子上,差点将它砸出个窟窿。
虽然那阿三说会去找古籍,但实际上,连拳八都知道,那希望何其渺茫,几乎可以说没有。
短寿!多病!这两个评价就像座大山般压在他的心头,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东家这样美好的人竟要落到如此地步,他都恨不得自刎了事!
他紧紧握着拳头,将骨节都捏的咔咔作响,好似只有这般,才能暂时缓解他的羞愧。
“拳八…”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道虚弱飘渺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东家!”
他立马打开门冲了进去,便看见红尘正半倚床头,虽面色苍白如纸、眉眼间尽是疲态,却依旧冲他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
那笑容极美,但在拳八看来,却有种强撑着、即将破碎的感觉。
“东家…”
他原本想编个理由,暂时不告诉红尘诊断结果,却终究没绷住,虎目含泪,跪了下来。
“你…哭什么?”
红尘疑惑,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有余的汉子,突然想伸手去摸他的脑袋。
“我没事的。”
她无奈笑笑,不过修养月余罢了,至于这样?
“东家…他们说你…说你…”
拳八哽咽,哭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下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们?”
红尘歪了歪脑袋,随后恍然大悟,刚才的诊断她也听到了。那老者医术不错,对自己目前状况的判断也非常准确,如果不考虑营卫之气的话。
于是,她微微笑了笑,问道:
“他们可说我没救了?”
“这…”
拳八低着头,闷声道:
“不是…他们只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嗯…很长一段时间。”
他不敢看红尘,因为不善撒谎。
“那你哭什么?”
红尘虽然早已听到了对方的诊断,知晓拳八没说实话,但也不戳破,只顺着他的话道:
“我也是大夫,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一两个月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好了,快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终究还是没忍住,她伸手揉乱了拳八的发髻,随后看着对方满头鸡窝,浅浅的笑着。
“…嗯”
拳八闷闷的应了一声,依言站起了身,却没有去打理头发,只盯着地面,目光坚定的说了一句:
“今后,吾若不亡,东家不伤!”
随后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与平日大咧咧的模样截然不同,不似莽汉,倒像个训练有素的侍从。
“咳”
又过了一会,还是红尘觉得气氛实在尴尬,她轻咳一声,开始寻找话题:
“我…睡了多久了?”
听得此言,拳八面色又是一暗:
“两天”
准确来说,从他们到寨子开始算,也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
“哦…”
红尘点头,还想再问,外面却传来了隐隐的喧哗之声。
“外人怎么能待在我们寨子,他们会带来灾祸的!”
“就是,三儿你怎么回事,说着带我家伢子去采药,现在倒好,领了两个北人回来。”
“听说这俩人都穿着盔甲啊,不会是军队的细作吧?!”
“诶没准,这事儿三子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要不就把他们赶走!”
都是些音节别扭的话语,嘈嘈杂杂,两人只听懂了部分。
“我去看看!”
听着喧哗声越来越大,拳八黑着脸道,随后不等红尘回应,直接走了出去。
来到门外,却见大量身穿苗衣的人已经挤到了屋前,正吵吵嚷嚷,打算进来。而刚刚离去的阿三则拦在他们面前,不住劝说着。那老者也在,但已经让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作听不见模样。
“嘿,你们看,细作出来了!”
拳八并未更衣,还是穿着那身已有些破烂的皮甲,加上他显眼的身高,因此刚一出现,人群就立刻炸了锅。
“北人,滚出我们的寨子!”
“这里不欢迎你!”
他们更加卖力的向前涌来,阿三已经招架不住,他大喊道:
“大家等一等,大家等一等,这两个只是旅人,受了伤所以来求医的,等伤好了立马就走!”
“那也不行!”
听得此话,场面刚有好转的趋势,却又有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旁人纷纷给他让道,显然地位不凡。
“人嘴两张皮,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装的,我们不能拿整个寨子来冒险!”
“三伢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听四爷爷一句话,让开,让我们把这两个外乡人赶走,那样对大家都好!”
那自称“四爷爷”的老者沉声道。
“四爷爷…”
阿三显然也很敬畏此人,他望了眼人群中那几个畏畏缩缩不敢看他的面孔——当日一起去采药的人,也是他们把带回了外乡人的消息透露给了族中。
但最终他还是咬咬牙,正视众人:
“这一次,我恕难从命!”
“你!”
那四爷爷眼睛一瞪,随后怒极反笑:
“好好好…”
“那就怪不得四爷爷我了,你们几个,给我把三伢子关起来,其他人,跟我上!”
“是!”
点到的几人齐声应诺,随后便要动手擒住阿三。
“我看谁敢!”
拳八当即上前,拦住众人,顺带撂倒了几个冲在最前的。
“三伢子!”
那老者慑于拳八威势,没再继续上前,却把矛头再度指向了阿三。
“难道你要帮着外人对自己亲族动手吗!”
“这…”
听闻此言,阿三明显犹豫了起来。
从他本心来看,他并不认为红尘两人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并且既然答应了要救治,那么就不能食言。可问题是,现在要与自己亲族对抗,这值得吗?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众人和屋内游荡,摇摆不定。
可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道路。
而那人群中的“四爷爷”也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大家跟我上,谁再敢拦就抄刀子!”
人群再度涌动,拳八半步不退,眼见着混乱将要一触即发。
“拳八~”
就在这时,屋里再度悠悠响起了红尘的声音,只是语调带上了些许粗重。
“东家?”
拳八扭头看去,却见红尘正喘着粗气,扶着门框坐在门口。
她的中衣沾了些尘土,却不知以此时的身体状态,下床走出来的路上又跌了几跤。
“在里间喊你,你可一点也听不到”
她抹了抹额头细密的虚汗,笑道:
“行了,不必在这里惹人嫌了,我们走吧。”
“可是东家…”
拳八想劝,但红尘却提前摇了摇头。
“…是”
他垂下了头,与红尘相处两年,拳八也知道自己这位东家的脾性,虽然柔和,但每次做出决定后,却都异常倔强,寻常不容旁人反对。
当即,他就转身扶红尘回屋,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
而众人见对方已经开始收拾,也就不再逼迫,渐渐的都散去了。
次日一早,红尘换回了皮甲,半骑半趴在马上,由拳八在前头牵着,缓缓走出了苗寨。
拳八倒是想弄辆马车,奈何此处深山,连板车都无用武之地,没有用途,自然也就不会存在,因此只能暂时让红尘骑着马,走慢些了。
而临行前,在红尘的坚持下,他们还是付了五两银子给阿三,作为诊金。
望着马背上那远去的单薄背影,阿三紧紧攥着拳头,嘴巴张了又合,但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对方,他头一次感觉,手中银两是如此冷硬,硌的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