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大意了。”
红尘只想掩面,起先她打定主意,要掺合剧情,便遥遥联系了那药尸。而后以它代传号令,让黄百泉带着精锐人手,与铁衣众一块,封锁杏子林附近所有重要道路,并成功袭杀了康敏这个活体自行花柳病。
这,也是红尘刚才心情舒畅的原因。
可她顾着出气,又时隔多年,却是忘了,康敏身上,还有这两件要命的玩意,若让人借题发挥,极容易引火上身。
果不其然,全冠清在众人面前验过字迹,便将信封递出,给了离他最近的执法长老——白世镜。
原本在他的设计中,这一步应由赶来的徐长老进行,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一言一行,连乔峰都要慎重以待,因而由他阅读,能起到的效果才是最佳。且徐长老早已被康敏睡服,中途变卦的可能极小,远比他人要来的靠谱。
但事到如今,自己已至绝境,对方却连一点出现的迹象都没有,没法子,也只能仓促发动。而白世镜作为执法长老,为人一向古板,让他公证,反倒比那些已经“投诚”的盟友强上许多。
白世镜伸手接过,即刻拆开信封,将纸抽出一半,其中内容则随之缓缓浮现。
只见最上头写着:
“剑髯吾兄”
众人面露疑惑,剑髯,是前任帮主汪剑通的别号,如非交厚相好之人,绝不会如此称呼,应而此信当是前帮主故旧写与他的,又怎会成了马大元的遗物?
久思不解,众人耐住性子,正待展开,继续细看,远处却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慢。”
声如洪钟大吕,将众人心神齐齐吸引过去。而后,一位黄衣僧人提着一道人影,从山林中飞掠出来,稳稳落在了乔峰面前。
“乔施主,久违了。”
那和尚向乔峰单手合了一礼,便将手中之人放在地上。
“智光大师,在下有礼了。”
乔峰也拱手回礼,随后看向地上那似乌龟般趴着的家伙,问道:
“这是?”
“狗贼!”
哪知,地上之人听他问话,第一时间不是回答,反而跳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野种就是野种,果然狼心狗肺,你把我的小娟藏到哪里去了?!”
“小娟?”
乔峰不解,他从未听过此人名号,遂道:
“这位兄台,怕不是认错了人。”
虽说被对方辱骂,但身为丐帮中人,早年辈分低时也不是没遇见过,因而乔峰并未动怒,只想先弄清缘由,再做定夺。
“装傻?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啊!”
那人闻言,立时暴跳如雷,但他知晓乔峰武功高强,不敢动手,于是只在原地骂道:
“契丹狗果然忘恩负义,你在路上设伏,不就是怕我等前来作证吗,装什么装!”
“你说什么?!”
乔峰双眼一瞪,杀气不自觉汹涌而去。饶是他涵养深厚,可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究动了火气。
且他生来最恨的就是西夏与契丹,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两族高手更是如山如海,不可计量。现在那人骂则骂矣,竟还敢说他是契丹人,那基本就等于抗战时期,指着中国士兵骂对方鬼子一般,不赏那人七八个窟窿,都算仁慈的了。
“怎么,还想灭口啊!”
可惜那人十分机警,一见乔峰动作,便忙不迭躲到了智光大师身后,才继续叽叽歪歪。
“智光大师,还请让让。”
乔峰上前,忍着怒火,对老和尚道:
“在下倒想问问,此人是谁,又凭什么说乔某掠了他人灭口!”
而智光大师却只是摇头,道:
“若是原先传闻中的你,让了也就让了,但如今一路走来,贫僧却觉得,你终究狼性难驯。”
“所以,为防再有证人受害,贫僧是不会让的。”
“证人?”
乔峰闻言一怔,却是忽的冷静下来,沉声道:
“敢问大师,作的何证?”
“你不知?”
这下,倒是轮到智光大师面现疑虑,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叹息道:
“也罢,不论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的极好,今天这因,总归是该了了…”
“乔帮主,可否耐心听老衲讲个故事。”
乔峰深吸一口气,道:
“大师请讲。”
见到乔峰首肯,智光和尚点头,而后连着那人一块,警惕的退了数步,才开口道:
“三十年前,我中原各大门派,均在同时收到一封密报:契丹欲派高手前往少林,一举夺取其中所有武功秘籍,以壮其国士卒,弱我大宋武林。”
“若让他成了,则契丹士兵个个习武,我大宋还拿什么抵挡!”
说到这里,他却是停顿一二,而后目光炯炯看向乔峰,问道:
“乔帮主,若当日你接到此信,会如何应对?”
乔峰沉思片刻,道:
“契丹狗贼狼子野心,若我在,则必定率领丐帮上下,前往阻截。”
“不错!”
智光大师赞许点头:
“我等当时也是如此想的,所有大派集中起来,于少林集会,又选出诸多精锐高手,尊一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为带头大哥,随后便杀向雁门,先行伏击对方派出的高手。”
“在雁门关外,我们遇到了一支实力强横的契丹骑兵,仅仅一十九人,却杀的我们损失惨重,许多袍泽都埋骨在了那里…幸好,最后我们还是胜了!”
“可是…”
他再一次住了嘴,望着乔峰的目光隐隐有些复杂,但其中最多的,竟然是愧疚与悔恨:
“骑兵当中保护着一对母子,其中母亲大约二十余年纪,而那婴孩,则不满周岁。后来,有兄弟杀红了眼,见那女子挡路,便一刀将她斩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长的白眉止不住抖动两下:
“后来我们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高手要来夺取秘籍,对方仅仅是厌倦了争端,想过太平日子的一家三口罢了。”
“那女子的丈夫见妻子身亡,悲愤欲绝,可他在击退我们后,却又不赶尽杀绝,只在崖边石壁上刻下血书,便携着妻儿,跳下了山去。”
“我们围过去看时,只有一个襁褓被他大力丢了上来。”
“我本打算将这婴孩儿一并掷在石头上摔死,但又想到,欺辱一个娃娃,绝非好汉所为,因而暂且留下了他的性命。”
“后来我们将石壁血书拓印下来,寻了个来往辽宋边境的商贾翻译,才知晓杀错了人。”
“不过家国大事不容小觑,即便那人并非密信中提到的'契丹高手',我们也应当继续戒备,以防契丹大军来袭。”
“我们都受了重伤,需先回少林疗伤,但那里诸派云集,若见着这孩子,他必定性命不保。”
“于是,我们就将他送到了少室山下一户农家抚养。而那家的男主人,正是姓乔,名三槐。”
说罢,他看向乔峰: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这婴孩长到七八岁光景,上山遇着野狼,却被少林玄苦大师所救,并授予武功,最后,他加入了丐帮。”
“无稽之谈!”
听到此处,乔峰已是双目赤红,低声喝道,语气中好似酝酿无穷怒火。
“乔大哥…”
红尘也早已来到乔峰身旁,轻轻抱住了他的臂膀。
触感温软,乔峰回过了神,向她微微摇头,又缓了缓气,才对智光大师说道:
“大师,我与你素无干戈,你为何要编这浑话来害我?”
“帮主…”
哪知,他身后站立的四大长老,此刻竟也帮起了腔。
“此事…智光大师说的没错,且昔年你加入丐帮,之所以做的事最多,而功劳却最少,就是汪帮主不愿你登上高位。”
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宋长老叹息道。
恰逢此时,那智光大师身后之人也继续骂起了嘴:
“原以为将你放在宋人家中养大,能与常人一般无二,却哪里知道,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马夫人前来揭露你身份,半道就让人给杀了,而谭公和小娟,现在也被掳走,生死未卜,这必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告诉你乔峰,若是小娟有个三长两短,我赵钱孙就和你拼了!”
他张牙舞爪,可就是不敢离开原处。
“你!”
乔峰转身,再次瞪向了他:
“我一直都与众家兄弟在一起,何曾杀人,又何曾掳人!”
他想要解释,自证清白,可那全冠清的声音,却再次冒了出来:
“你不必亲自出手…找你的同族,不也是可以的吗。”
“原先我不说,就是怕列位兄弟不信,现在智光大师在这,我却是不吐不快了。”
他以折扇遥遥点着乔峰,面上则依旧装的大义凛然:
“这扇子的由来,便是马副帮主死去那日,马夫人在家中捡到!”
“而我这次反你、以及请夫人来的目的…实话告诉你,就是要将你乔峰的真面目昭告天下!”
“可没想到哇,你竟然如此歹毒,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能下得去如此狠手!甚至连德高望重的谭公谭婆都被你一同迫害,你好狠的心呐!”
“若让你这种表里不一,心思歹毒的人继续担任帮主,我丐帮还有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