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林外不远。
一支百人骑兵正静静立于矮坡之上,其人皆着轻甲,内衬靛蓝色武服,行动则更是整齐划一,端的精锐异常。但他们个个高鼻深眼,头发扎成几十条小辫,显然并非中土人士。
“报~”
少顷,坡下烟尘滚滚,有一骑飞驰而来,到得近处,方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
“禀报将军,丐帮大部,尽在前方林中。”
“好!”
兴奋的叫好声响起,只见在他面前,早有一将官乘马而立。
那人头戴将军胄,身披兽纹铠,虽身量不高——骑在马上,也比旁边骑兵矮了半个头。但他体型精悍健硕,瞧着倒也颇具威势,仅唇上两撇胡须,显出几分猥琐,坏了些许意境。
“虽不知他们为何不在线报所提杏林当中,而皆到了此处……但此处风势恰当,反适宜用药,今日合该我赫连铁树立功。”
那人低声喃喃,习惯性捋了捋右边胡须,才着手下令:
“来人,将解药分发下去,再过一盏茶,我们就去会会这所谓的宋国第一大帮,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须臾,骑兵应声而动,轰隆隆往那集会之所奔去。
…
“三日不得饮酒。”
为最后一人驱毒疗伤完毕,红尘随口吩咐。
她语气冷硬,若非乔峰嘱托,几乎理都不想理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
“仁医仙子,多谢了。”
弟子自然无颜抬头,但有一长老却笑着上前致谢。
“不必。”
红尘淡然回应,上来的是那“丐帮四老”之一,具体姓甚却记不清了,毕竟对方不是乔峰,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但终究,这几人在最后关头依旧站在乔峰一方,也算重情重义。因而红尘好歹给了对方一些脸面,遂微微行了一礼:
“本就是我下的手,长老要谢,不如就留着谢乔大哥吧。”
说罢,抬脚便欲离开。
可她脚步刚动,空气中一缕异香就飘入了鼻端,思索片刻,红尘就将步子收了回来,转身往人群走去。
“这位长老”
一路走到致谢那长老面前,她福身一礼,却是在呼吸间就换了个神态,冲对方展颜微笑,道:
“奴有些疑惑,不知长老可能帮解?”
“仙子但讲无妨。”
那长老点头,他行乞一生,又何曾受过如此礼遇,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凡老夫知晓,必无所不言。”
显然颇为拘谨。
“那奴就谢过长老了。”
红尘微微颔首,而后语气带上了些迟疑,低声问道:
“乔大哥…他平日有什么喜恶吗?”
“这…”
那长老闻言,神色一愣,有些不明红尘何意,随后却忽的记起,此前林中,二人举止有些亲密,且红尘多次为乔峰出头的举措,想来应是有些故事在其中。
他暗自思忖,现在帮主正是艰难时候,若有一个体己的人儿留在身边,总好过独自一人承担,因此开口道:
“那老夫就给仙子讲讲。”
当下,便把自结识乔峰以来,与他的接触,以及对他的印象,尽数和盘托出,事无巨细,好似介绍商品一般。其滔滔不绝处,直听得红尘一怔一怔,应接不暇,非得从系统处兑换了录音功能,才算没有错过其中内容。
“长老果然对乔大哥知之甚详。”
听过之后,红尘不禁长长舒了口气,由衷敬佩道,自言若换作她,那些细节只怕记住都难,绝不可能像此人般如数家珍。
而其中透露出的细节,也让她这个与乔峰接触不多,大多只在上帝视角了解过一二的人有了更深认识,大感这波不亏。
她原本询问,其实只为了拖延时间:欲走时嗅到的那缕异香,使她又想起一个阿朱曾参与的重要剧情,她可知晓,原著里那剧情让阿朱刷了乔峰不少好感,现在送到自己面前,自然不能任由他发展,所以需寻个由头留下。
却没想到,竟真还有意外收获,毕竟以主线描述,自己以后不能离开乔峰十公里范围,那就只能想法子一直留在对方身边。而这么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大高手,除非他主动带着,否则哪怕铁衣山庄全员跟踪,也难保不会被甩掉。
因此,在红尘想来,也唯有投其所好,多刷好感,最终让他离不开自己一途了。
好歹,谁都无法拒绝一个能处处合你心意的挚友不是?
她低下头,一边加深脑中印象,一边琢磨如何运用到“实战”当中。倒是全然没有看见,对面胡子花白的丐帮长老,此刻正流露出欣慰神色。
只是,那长老神色刚动,却又忽的转冷。
“谁!”
他毫无征兆的扭头,目光如鹰隼般盯向远处树林,同时厉声道。
“老宋,怎么了?”
而其余几名长老听到喊声,又见他神情严肃,便也都迅速赶了过来,出声问道。
“似乎有什么声音。”
宋长老见几人来到近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便操控内气,灌注于双耳,继续分辨远处动静。
“不好,有马蹄声!快!快摆打狗阵!”
听了一阵,他却忽的面色大变,汗毛一竖,急忙让另几名长老招呼弟子,准备结阵。
可他们阵型尚未完全集结,那树丛之中,便已被人“噗”“噗”两下,丢出来几个血葫芦。
那几人鲜血淋漓,衣衫破烂,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竟齐齐没了呼吸。
“是外围放哨弟子!”
有眼尖的帮众喊道,显然识得死者身份。
而脾气暴躁的吴长老见此,则立刻大踏步上前,顾不得正在搭建的阵势,抬手指着树丛骂道:
“什么烂屁股鸟人,敢伤你爷爷的兄弟!”
“大胆!”
此言一出,林中立时就有了回应,却是几把飞刀自叶片缝隙而出,径直向着吴长老面门射去。
“雕虫小技!”
吴长老眯眼,他到底也是一流初期的高手,又年富力强,挥动铁杖,轻轻松松将暗器磕飞。
而就在他挡开飞刀这一会,哗哗声响,叶片已被人大力拨开,里头大量异族骑兵,拥护着一个小胡子缓缓走出。
“见到我家将军,还不下跪?!”
军阵威严,甫一出现,走在最前头的骑兵便驭马往前,大声喝道。
“我呸!”
尽管对面煞气凌然,但吴长老这些年跟着乔峰南征北战,也杀了不少西夏兵将,自不会有所畏惧,此刻临敌,当即啐道:
“你算哪根葱?!”
虽话语针对那人,但目光却直直望向人群正中的西夏将领,好似只有对方才入得了自己的眼一般。
“本官乃大夏国征东大将赫连铁树,这里哪位能够主事?”
西夏将领乘坐马上,面对吴长老的目光不闪不避,但神情十分倨傲,问话时眸子朝天,却是在用鼻孔看人,显然没把吴长老放在眼里。
“西夏狗贼!”
吴长老见状,火气陡生,可他正待提杖上前,却被一旁的宋长老伸手拦下。
“原来是一品堂的列位。”
宋长老张口,语气不卑不亢,但其中戒备之意十分明显。
他与西夏人交手多次,知晓赫连铁树乃西夏皇亲,执掌所谓的“一品堂”。
俗语有云:“凡入一品者,武功皆为一品”,其中或有夸大,但本着盛名之下无虚士,小心无大错的原则,他总得严阵以待。
因而宋长老沉吟一会后,便接着道:
“我等乃是丐帮长老,自可主事,赫连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你?”
他举止有礼,赫连铁树却反而嗤笑,不屑道:
“你也配!乔峰在哪?莫不是听说本官要来,吓得尿遁了吧。”
说完,不等众人发怒,他又捋了捋胡须,浑不在意道:
“…也罢,无论他在与不在,本官万里迢迢而来,总不能扑个空,那就领教领教丐帮的打猫棒法与降蛇十八掌吧,你们四个,且耍来。”
言谈之间,竟没有丝毫客气,全然将丐帮四老当做了街边卖艺杂耍之人。直气的宋长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当即一甩袖子,骂道:
“果然是蛮夷之国!”
他中气十足,声音自然也不小,西夏人又不是聋子,一时间听得清清楚楚,立刻便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喝道:
“老头,你活腻味了?!”
“谁活腻味还不一定呢!”
而此时的吴长老,既已被宋长老放开,自然也就不再忍耐,即刻便抓起铁杖,对准了说话之人,一边缓步上前,一边笑道:
“我们丐帮的功夫因人而异,若对手是龙,自然要用降龙十八掌,可如果是蛇…叫化子捉蛇那是拿手好戏~”
他故意学着对方轻佻语气,当下更引起丐帮中人一阵哄笑,算是隐隐扳回一程。
“口舌之利!”
赫连铁树见此,知晓自己这边在言语上未必能讨得到好,遂把眼一眯,手在刀把上抓握两下,好似想要动手。可转而默数几下,却又嘴角微咧,阴笑数声,双眼一下盯住了吴长老手中微微颤抖的浑铁短杖:
“怎么,还想动武?你们先用下内力试试。”
“内力?”
经他提醒,吴长老顿觉手腕有些发软,心下不妙,当即下意识催动起丹田。
然而…
“我的内力!”
不等他露出惊骇之色,四周早有其他弟子失措的喊声传来,回身看去,只见许多化子早已慌乱坐倒在地。
“卑鄙小人…你们做了什么?!”
他旁边的宋长老到底是年老体弱,率先支撑不住,足下一软,立时往前倒去,若非吴长老扶得及时,只怕就得吃上好几口干泥。
“做了什么?”
赫连铁树闻言,嘴角却是越咧越开,神态也带上了些猖狂:
“诸位可曾听过,这天下第一奇毒,悲酥清风。”
“悲酥清风?!”
还是宋长老,在场丐帮之中,唯有他资格最老,也最为见多识广,倒是隐约听闻此药名头。
诚如赫连铁树所言,它乃是天底下最为奇诡的毒药之一,无色无形,可散于风气,所过之处,只会飘动几缕微不可查的淡淡幽香。如今恰逢百花盛放,混在其中,当真是防不胜防。
而中毒之后,不仅无法调用内气,连四肢都会渐渐酸软无力,直到药效彻底发挥,便只能瘫软在地,任人宰割,实乃暗害活捉的无上良药。
“你…”
吴长老虽然内力较他人更雄厚些,能略略抗争一二,但也多的有限,在众人全被药倒后,他也终于抵挡不住,喘着粗气,支着铁杖缓缓滑落下去,只能用一双铜铃似的牛眼,瞪着赫连铁树,好似随时都会暴起。
可是,他看着看着,忽又觉对方视线有些奇怪——只见前一刻还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赫连铁树,此刻竟面容呆滞望着一处,看其神色,却是震撼畏惧混杂其中。
“怎么回事?!”
心中好奇,吴长老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对方目光,缓缓转过身去。
“曲姑娘?”
所及之处,只见一道俏丽身影悠然而立,似乎全然没有受到“悲酥清风”的影响。
“曲姑娘,快…”
来不及思索,他下意识便要开口,让对方快些逃离,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也差点惊掉下巴。
“听说,我家乔大哥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