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瞧看一看啊！相面求卦，风水消灾，五百一次嘞~”
古道旧街的青石小巷中，一个早已在夜海这座城市之中消失多年的算命小摊无声的被支了起来。
身穿现代夏服的人群来来往往，有的驻足停看，拿出手机为这稀罕玩意拍上那么一张照片，在朋友圈里炫耀一下自己今天遇到了仿佛穿越而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也有的漠不关心，脚步匆匆的行走在这仿若穿越回民国一般的石板屋之中，手中拎着一袋袋的昂贵衣物。
那小摊子稀稀疏疏的围绕着几个老头老太，无一人上前寻签问卦却只是闲聊，话题多半也不过是一点半点的零星问题，还有几位老头匆匆翻阅着不知从哪淘来的残缺麻衣相术一字一句的对照，也是，毕竟那摊主稚嫩的小女孩声音怎么看也不像是值得上五百一签的‘半仙’不是？
“老爷爷，您这本麻衣相术是从哪里淘来的呀，我看着怎么有些不古呢？”
被一圈老头老太围着的小道长也不恼，反而是悠哉游哉的请五位年纪加起来快有四百岁老人喝茶，笑的高深莫测，在她那稚嫩的脸蛋上却反而有些可爱。
“这是什么新式的cosplay么？”
也有年轻人被小道长精致的脸蛋所吸引，不自觉的驻足围观。
“胡说！这可是多年前我年轻的时候一位‘半仙’留给我的，怎么就不古了！”
那书的主人——一位年过古稀穿着一身民国布挂的老爷子半恼着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怒声反驳。
“欸老爷子您别生气啊，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大火气，万一要是气出个好歹的可咋办，我给您提几个点啊，是真是假先不说您自个慢慢琢磨去。”
小道长一看就是哄老人的高手，语气神态动作无不突出一个乖巧，乖巧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小叛逆，最是对老人家胃口。
“行，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小道姑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见小道长又给自己上了杯茶，老爷子也没那么气了，拄着拐杖慢慢坐下来挥了下粗糙的大手，瓮声瓮气的显然很是不服，用的也是对女性道士的蔑称，不过老人嘛，对小辈硬气点也是正常。
道姑这称呼下山以来被叫的多了，知晓了词义的变迁小道长也没那么计较，她本就不是什么记仇的性子。
“咱先不说老爷子您这书的纸张明显就是做旧了的，就说一点吧，麻衣相术此书是宋初大家麻衣道者所写，后续的流传版本多是后人手抄或再版，您这书上写的东西真不真我没细细看过不知道。”
“但是嘛。。。”
小道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喝了口茶。
“但是什么？小小年纪你卖什么关子呢，快说快说。”
“但您这一是整书都用白字写著，二是打印用的是激光喷墨技术。这激光喷墨技术您可能没听过，但您去街边的打印店问一问，是什么时间开始大范围使用的就知道这书的大致年限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老张头你这书不靠谱吧？”
听到这里，另一位年岁大约七十有六的老爷子放声大笑。
“去去去，就算不古人家小道长不也没说里面的东西是假的么，知识无价，知识无价你懂不懂？”
被称为老张的布衣老爷子红了脸，但就他那黝黑的肤色，要不是小道长眼力远超常人还真看不出来。
“还真呢，前年你给隔壁街马大姐算命，说人一家必能生个大胖小子，结果连生两胎都是女孩，要不是国家放开生子政策，今年人家那个小孙媳妇又怀上了，马大姐怕不是要了你这条老命哦！”
“那是我的错么？那是我的错么？我都说了是她们家风水偏阴，阴盛阳衰生儿子的可能不大要搬家再说，结果那马大姐每次都把怀孕了的孙媳妇接到家里来养胎，小道长你给评评理，这能算是我看不准么？”
老张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条理清晰。
也是，能在夜海这种一线城市的建筑风景区住着的老人又有几个不是知识分子呢？
更别说麻衣相术这种书你让一般人来读别说研究了，能不能读通都是个问题哦。
“这我可不敢妄下评论，只不过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未必为虚，相面求卦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张大爷听小道士我一句劝，人家既然不听您也不必过多在意，人各有命，您能相面看风水，还能改了那冥冥之中的命不成？”
不论这张大爷到底是真的懂亦或者只是被坑骗的学了一点皮毛，反正这种套话用来安慰行外人最好不过了，洋洋洒洒一大段下来，看似什么都劝了，但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唉，小道长说得对。”
张老爷子悠悠的叹了口气，喝光杯中最后一口茶，仔细的砸吧砸吧嘴，猛地眼神一亮，拍桌高呼。
“好茶！好茶！”
“道长敢问这茶是。。。？”
“从道观里带来的。”
小道长却似兴致不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日薄西山的景色，想着今天多半又是开不了张的一天。
“那为何刚喝时平平无奇，却在最后一口时要凉不凉的清新四溢？”
那精致漂亮的小道长一边收起家伙什，一边慢悠悠的给张大爷解释。
“这茶名为问心茶，名为问心，但其实就是看心境的茶，张大爷您刚来的时候对我满心怀疑，心境浮躁喝着自然就平平无奇。”
“之后经我一番劝慰，看开一个小心结，心气浮沉，平静慨然，自然就又好喝了起来，只可惜这茶产量不高，我这次下山来也没带多少。”
最后一句话，就是婉拒了。
真的，小道士下山至今两个月，和城管斗智斗勇跑了无数地方，给许多老头老太当过心理医生，每次这些富一代们都是既不问卦也不消灾，就盯着她这点茶叶是个事。
甚至曾经有开出三万一两的天价，但奈何这茶啊，是她师傅种的。
自己喝请人喝都可以，但就是无权外售。
“可惜了。”
又是一会闲聊，几位老爷老太像是喝什么珍惜品似的咂摸着小道士的茶，眼瞅着天就就要变黑小道长的影慢慢拉长，开张的时候已过，便开始收摊打烊。
“嘿，小道长明天见！”
“各位居士明天见！”
那小道士拎着一个麻布包裹，将一兜子家伙什往里一扔，往肩上一抗，明明瘦小的小身板扛着少说二三十斤的麻布包裹走路却都是身轻如燕的。
刷刷刷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走的这么快？”
一直在一旁观望小道长和几位老头老太乱侃竹月有些迷茫的挠挠头，心中疑惑那一米五的小个子是怎么扛着那一大兜子东西健步如飞的。
“嗨，人家小道长是真有本事的人，身轻如燕！小姑娘你别看我们几个老头子就是在这里喝茶看热闹，不问卦也不相面，那是我们都古稀之年了，没什么好问的。”
众人散去之后，那刚才出声和张大爷互怼的大爷才慢悠悠的走到竹月的背后，轻声说道。
“小姑娘你要是有什么迷茫事啊，都可以向小道长问一问，那是真的有本事的人，这年头越来越少见咯。”
说完，大爷拄着拐杖慢悠悠的想着家的方向走去，只留竹月一个人孤独伫立。
“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啊。。。”
竹月摇摇头，想着时间差不多自己也该回家了。
但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明明心中有事却不说，明明不说那份缘却一直牵连着，让故事续写。
回家的路上，竹月总是莫名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一个异常显眼的人在默默跟着自己。
不，不是错觉。
特喵的车水马龙的现代大街上一个穿着道士装背上背着一个大麻袋的十五岁小姑娘已经不能说是存在感十足了，那是格格不入！！
“那个。。。”
竹月低着头又走了一段路，故意在家附近绕了一圈但还是没能摆脱身后跟着的小道士，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轻声问道。
“我观居士天庭饱满面色鸿鸿，却鸳鸯不合孤星缠身。”
小道士却是一脸淡定，一段相面术语脱口而出。
“道长，我、我有些听不懂。”
“哦，我是说你应该是个富二代一个人住又母胎单身。”
“？？？？”
竹月的小脑门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虽，虽然确实是没有过男朋友，但也不至于这么揭她伤疤呀！
“又有阴气缠身，阳气不足，额有血光。”
“这句的意思是你最近可能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可能有血光之灾。”
这一次，没等竹月开口，小道士就主动给她翻译了一下。
“这段时间是不是在家带着觉得特别阴冷，晚上睡不着觉，只有白天出门晒太阳才能安心啊？”
“是。。。是的。”
她大白天出门散步一呆就是一整天的理由就是这个，甚至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家里空调打到三十度都要被冻的打颤。
“那就没错了。”
小道士点点头，然后忽然露出一个可爱的甜美笑容，仰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
“收留我呗，驱鬼消灾，算卦相面，观星占卜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最重要的是。”
“我辟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