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
再次在房间里醒来，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不像是实感，比起实感，这更像是一段记忆，若隐若现，暧昧不清。
“呃……”
一觉醒来，头部的疼痛让我不禁发出一阵呻吟。
“发烧了?”
我将手背放上额头……
“没有啊?”
仔细思考一番……
比起某种病症，这更像是因为某种类似于用脑过度等非外界因素而引发的头疼。
“我这是……怎么了?”
闭上眼，努力思考那种算不上感觉的“感觉”。
“我……在害怕什么?”
我有害怕过什么吗?
“我……在怨恨谁?”
我有恨过谁吗?
“我……”
我有……
“咿！”
仿佛是身体给出的警告，一股更加强力的疼痛窜上头脑。
“…………?”
随后，那种“感觉”愈发模糊，愈发遥远。
“……！”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头部的疼痛也消失不见。
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留下我一个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
◇
上午……
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天，期末考试成绩就公布了。
来到学校，我被半强迫地拿到了自己的成绩，
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惨不忍睹，
看到我的成绩，悠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做出了一幅思考的样子后，悠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当然，也凭借数学，我成功地在班上排在了悠的前一名。
呼，好险……
不过，
拿到试卷后，我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自我否定的心理?
这真的是我的试卷吗?
不过，试卷上的名字确实是我的，
——春日野穹
我好蠢喔，这么简单的题都能错么……
◇
中午……
“喂，你好?”
午饭过后，手机又发出阵阵令人伤脑筋的声音——电话铃声，起码对于在睡午觉的我来说，是挺伤脑筋的。
“嗨——是小穹吗?”
是瑛的声音，
“嗯，是我，瑛。”
我将手机贴紧耳朵，如此回话，
“嗯……小穹在这个下午，有没有其他的安排呢?”
“呃，应该没有吧。”
“那太好了！”
“?”
“那个……可以麻烦小穹，今天下午……来神社一趟吗?”
“呃……喔，好。”
“嗯！”
“滴……滴……滴”
瑛的声音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通话结束的提示音。
◇
正在洗衣服的悠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又要出门了吗?穹?”
“嗯。”
“……那好吧，路上一定要小心点喔。”
“我知道的。”
点点头，我拿上了自行车钥匙，推开房门向屋外走去。
◇
按照预期，骑车来到了神社山脚下，但令人失望的是，周围并没有可供停车的地方。
无奈之举，只好把自行车远远地停放好，再徒步来到神社。
沿着一层层阶梯，我缓缓爬上山顶。
神社前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摊位，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像往日一般推开了门，走进神社。
“…………?”
推开门后，眼前的确有一个人，
但，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那个人。
一名肤色有些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的地板上，比起端庄，更容易使人注意到的不如说是他脸上的苍老。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瑛和一叶的父亲。
打开门，我站在门口，在那个一瞬间，我与他四目相对。
“那个……请问天女目在这里吗?”
我走进神社，顺便关上了门。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难道像原先那样按照辈分称呼他叔叔?无论如何，最终我就是像这样开口了。
“她刚和一叶一起离开神社，如果你有事要找她，那估计就得等上一会儿。”
男人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
瑛啊……我真的……谢谢……
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话说，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春日野医生的孙女吧?”
“嗯，是的，都怪我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父母出国后就住到这里来了，想必也非常辛苦吧?”
“嗯……”
你还没见过更糟的情况呢，大叔。
“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就好。”
“哦哦！谢谢您了！”
“不用……”
男人嘴角上扬，笑了笑，
“毕竟一叶也是在春日野诊所接生的，也承蒙了医生不少照顾呢。”
瑛也是吧?
“说来惭愧，我一直都想要找机会回报春日野医生的恩情，可惜现在……”
男人作出短暂的沉默，向我望了过来，
我沉默地站在门口，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
我缓缓地抬起头，
“请问……”
“?”
“您想要把天女目送出奥木染做养子的事……是真的吗?”
“！！！”
男人的表情明显动摇了，眉头变得紧锁，眼光中露出惊讶。而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了吗?”
“哎呀……对不起！只是碰巧听到了而已！”
我手足无措地给出了这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
“真抱歉……”
一颗冷汗顺着脸颊向下滑落，我的内心被不安所充实，
“其实……”
男人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这一切的责任都归结于我。”
放下杯子，男人将视线移向一旁，
我向男人所看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张被相框包裹着的照片，图上有两个小女孩，一个是幼年时的瑛，一个是幼年时的一叶，瑛用右手搭上了一叶的肩膀，闭着左眼，睁开右眼，左手做了一个剪刀手的手势，脸上挂着一个灿烂的笑。一叶则完全展示出了一种被迫的姿势，顺着瑛施予压力的方向微微倾斜，但仍带着不容易被察觉的笑。
这张照片拍摄的初衷本就是为了纪念美好。
“过去犯下的一切错误都无法挽回，我想至少还能弥补些什么……”
“是呢……”
“可惜，不尽人意啊……”
男人露出一个苦笑，
“可能是我太过于一意孤行了吧……如果春日野医生还在的话，我倒还可以找人商量商量……可是……”
“不是的。”
我缓缓开口了，
“?”
“我想祖父母也不会想看到现在的这种局面吧?”
“！！”
震惊的表情揭露了男人内心受到的强烈震撼，
“其实……在我和悠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亲戚想要将我们分开收留。”
“……”
“可是，您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拒绝吗?”
“为什么?”
“正是因为我们不想和彼此分开。”
“…………”
男人露出错愕的表情，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认为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持有这样的想法！天女目和渚同学也会这么想吧?”
“没错呢……如果春日野医生还在的话，想必也会这么说吧……”
“您也知道天女目和渚对这件事的看法吧?她们比我们的感受要深刻得多。”
“……”
“请您再好好想想吧，我和您一样，我也希望有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局，尤其是天女目和渚。虽说不会那么顺利，也可能会耗费许多时间，但我确信这会是值得的。”
“你说的对，是我太一意孤行了。”
男人深深地闭上了双眼，陷入沉思。
“应该没事了吧?把瑛送出去做养子的决定应该暂时打消了吧?”
心里像这样想着，
“那么，我先不打扰您了，但请您务必要好好想想。”
“…………”
男人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打开门，走出神社，关上门，往日熟悉的步骤，先前生活的一部分。
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番因为编造假话而嘭嘭直跳的心。
什么亲戚收留什么的，可都是我自己编的唷，不过还是蛮有可信度的，对吧?
话说瑛又去哪儿了?
环顾四周，没见人影。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打破了除了蝉鸣以外的寂静。
“小穹，请回家吧。”
“?”
“已经来不及了。”
“???”
什么来不及了?
“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了喔。”
“什么?离开哪里?”
“离开你眼前的神社，离开大家，离开奥木染……”
听了这句话，心里刚放下的大石头又被一股力量吊了起来。
“怎么会啊！你的父亲不是同意了让你留下来吗?！”
我用双手捏住电话贴在耳边，急切地说出这句话，随着嘴巴的运动，无数的唾沫星子飘落在地上，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来小穹也知道了呢……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我在傍晚就会被接走喔，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多多关心一叶呀……”
“不……一叶只会喜欢你，瑛。”
“那就拜托你顶替掉我在她心里的角色啦……”
为什么瑛会说出这种话?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病态的宽容呢?她又为什么，会这么单纯幼稚呢?
“少开玩笑了！瑛！”
我对着手机屏幕大叫，
“小穹……”
“你现在在哪！瑛?！快告诉我啊！”
“我怎么会告诉你呀，小穹……对不起，小穹，让你为我做了这些……但事到如今……”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我尝试重新拨打瑛的电话号码……
等等，瑛不是没有电话的吗……
这是……一叶的号码。
她们，还在一起。
我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一个晴天，没有阳光，也许不会有月亮。
看向一叶的电话号码，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号键，
“！”
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慌忙地将手机装进口袋里，转过身向着神社跑去。
“您不是说是您太一意孤行了吗?您不是说您想要找到让大家都满意的结局吗?怎么……”
“抱歉，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也无能为力……”
“不！”
我狠狠地打断了瑛和一叶父亲的话，
“??”
“您不是说过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尽情来找您吗?！”
“…………”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也希望这一次您能够帮帮我！”
我不想这种事发生，哪怕我从未亲身经历过（?），我也能品尝到真正离别的痛苦。
但我能做的，也只有失态地喊出这句话，
顺着脸颊滑落的透明液体，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