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当上帝给你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我曾一度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对那些年的我来说,推开哪扇门,打开哪扇窗都是我自己说了算,还轮不到虚无缥缈的上帝来指手画脚。
如果一个人做不到某件事,那一定是他没有努力去做。
「做不到」只是懒惰之人给自己所找的一个可笑借口而已。
这便是我伴长大的信条,自幼便是如此,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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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身在一个相当富裕的家庭。
和学校里的传言有所不同的是,年幼时我并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
家里的教育相当严格。
为了不让我们养成娇生惯养的公主病,从能拿动扫帚起,我就告别了那种「小公主」的日子。
扫地、拖地、擦桌子、洗碗......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家务,都被分配给了我和妹妹轮流来做。
打扫卫生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能做得一丝不苟。
而那个平日里就笨手笨脚的妹妹就老在做家务时闯祸。
什么摔坏锅碗瓢盆之类的都是家常便饭。
我不止一次在和她打闹时嘲笑她「手指太肥做不好家务」。
而我身上的「特质」真正开始崭露头角,大概是在早教时期。
对于我和妹妹的教育问题,母亲早就一手包办下来。
钢琴、英语、书法、国画。
母亲让我们在这四项里轮流尝试,然后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进行深度学习。
嗯......先说妹妹吧。
她很快因为手指有些婴儿肥的缘故放弃了钢琴的学习,书法也浅尝即止,国画更是难以入门。
唯独英语。这门只需要动动手指翻动纸张,其余则是用大脑进行简单记忆的科目,似乎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当然对她这种懦弱的行径表示了不加掩饰地鄙夷。
与之相比,我绽放出来的光芒就算「天才」一词也难以完全形容。
学钢琴不足半年就上了演奏级;书法练到第二年连老师都啧啧称奇;十一岁那年工笔人物国画考通过了九级;进行以上学习的同时英语词汇量也在半年内掌握八千有余。
而有些婴儿肥的妹妹还坐在小板凳上,用她那笨拙的小手慢吞吞地在纸上拼写着单词。英语老师对她的评价则是「很有耐心的一个孩子」。
有这么一个陪在身边能够随时横向对比的对象,我的虚荣心日益膨胀。
我和她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就在我洋洋自得的朝母亲炫耀我的丰功伟绩时,一旁的妹妹突然哭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妹妹如此不同寻常的哭泣声。
那哭声就和母亲对我的训斥一样刺耳。
我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
于是我就卯足了劲拼命的练习、学习、练习、学习......
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四项技能登峰造极,甚至在这些领域能称之为殿堂级的大师也不为过。
但是父母看向我的目光逐渐由惊喜变为了......
惊恐。
他们立马停止了我的早教计划,然后对我说出了一句相当不负责任的话。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什么啊这两个人。
一句话就否定了我的所有努力吗。
就连一声赞美也要吝啬吗。
......
时光飞逝,从接触外界开始,来自于他人的艳羡目光和赞美之词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我那个可怜的妹妹却早已泯然众人。
稍微懂事的我也差不多明白了父母在行动上的用意。其一是为了想让我照顾妹妹的感受,其二是为了让我不要骄傲自满,至于三,可能是不想因为表现出偏爱让我们的姐妹关系产生裂痕吧。
但就结果而已,足以表明他们的失败。
因为这三条,一条都没有实现。
而且我发现,我开始对周遭的事物提不起兴趣。
因为,都很简单啊。
就和抽出手边纸巾盒里的纸巾一样简单。
我对这个世界的新鲜感也在被渐渐消磨,同我脸上原本还算得上丰富的表情一起。
直到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父亲发现了我的异样——
他问了我几个问题。
「有想做的事了吗?」
“没有。”
「哦,那学校的课程怎么样呢。」
“简单。”
「呃,那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
然后,父亲的脸上就露出了自打我出生以来,前所未见的悔恨表情。
当晚,他就因为我的事情和母亲理论起来。
接着争执不下的两人逐渐开始了争吵。这也是至今为止我唯一见过的一次父母吵架的场景。
“这就是你说的早教交给你?!你看看小涟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秦川,你怪我?还不是你遗传的那些该死的......”
“......”
“不要吵架哦~”一个轻软动听的女声插入愤怒的两人中间,声音的分贝甚至还没有两人怒吼声的十之一二。
但神奇的是,争吵就这么停歇了。
是冉儿阿姨。
冉儿阿姨还是那么温柔。起码在我的记忆里,阿姨就没有生气过,永远是这么一副温柔带笑的模样,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给人一种江南水乡妙龄女孩的朦胧美感。
“阿姨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啦。”阿姨听完来龙去脉,转头笑眯眯地轻轻抚摸着我的发梢,“毕竟人生还长,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啊,对吧?“
是吗。或许是吧。
......
时光荏苒。
一眨眼就到了初三的末期。
学校的课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压力,我来学校是存粹是父母为了让我不那么「与众不同」罢了。
但是他们又错了......不过,无所谓。
今天是体测的日子。
和之前体育课的小打小闹不同,这将会是关系到升学的一次测试。
体育课上跟随大部队慢悠悠的跑步对我来说很轻松,这次八百米测试必然不在话下。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这八百米需要在四分二十六秒之内跑完。
正好测试一下自己的体能极限。
随着一声哨响,用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身姿飞奔而出。
在小腿发力的一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我停下现在的行为。
明明只是刚刚开始发力,身体也没有疲劳的感觉。
可为什么。
我强撑着没有停下,而是以其它女生望尘莫及的速度朝前冲刺。
我可是秦奕涟——
这个速度下的我没过几秒,眼前一陡然一黑。
那一瞬间的意识模糊让我整个身体倾倒而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能感受到双膝贴在地面滑行的刺痛感。
“......”
膝盖和手肘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又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好痛。
颠簸的感觉。
我似乎趴在某个人的背上。
他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因此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他有些粗重的喘息声被我收入耳中,穿过我腿窝的双臂隐隐发抖。
他是,谁?
酥麻的感觉再次传遍全身,疲劳感如潮水般涌来。
直到下次意识清醒后,我才发觉自己来到了医务室里。
这件事后父亲叮嘱我,由于某种原因,我的肌肉有一个发力阈值。一旦我让肌肉发力达到阈值,我就会如体测那般倒下。
自此,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非「全能」。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
但为时已晚,许多失去的东西就好像散落满地的樱花花瓣,已经无法再挽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件事后我内心深处发生的某种变化,导致我现在开始隐隐有些期待——
如果今后会发生某件事,能让这我这口无波的枯井泛起涟漪。
「我」到底会变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