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吗？”
我朝身后的少女做出噤声的手势，从酒店大门口伸出头去朝巷口张望。
整条巷子里除了林林总总几对情侣外，已经没了其它人的身影。
“没看见，应该是走了。”
说完，我和陈梓悠相视一眼，在前台小姐怪异的目光注视下逃离了酒店大堂。
“呼......”
重新回到车水马龙的街道后，我不禁松了口气。
那条充满着暧昧灯光的小巷就是一个诱人堕落的魔窟，里面的气氛引导着我朝奇怪的方面一顿胡思乱想，甚至还产生了「来都来了，要不就......？」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吓人。
我和学妹交往两年多，接替接触不少，但亲吻的次数屈指可数，直接快进到那啥是不是不太好？
“学长......”
我听见陈梓悠在我身边小声嘀咕，不由得发问：
“怎么了？”
少女栗子色的发丝耷拉在两旁，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胆小鬼。”
“噗。”
我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成吨的真实伤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刚刚不也跟着我跑出来了吗？想留下来倒是开口说啊！”
少女甩了甩头发，涨红的脸颊上满是不可思议。
“学长，你也太差劲了吧！这种事居然要女孩子来说！差劲！”
“蛤？”
我傻眼了。
难道陈梓悠是真的很期待？！
可、可是我们的交往一直以来都很健全啊？为什么突然一下......？
而且好不容易，我内心的天使战胜了一次恶魔，迎来的居然是这种结果吗！我不能接受！
“唉......”陈梓悠忽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情有些萎靡，整个人都贴在我的手臂上，“机会摆在学长面前都不知道珍惜......学长你还是老样子啊。”
“......”
老样子......吗。
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前的春天，某个轰鸣的雨夜。
我坐在桌前，忘我地玩着新发售的游戏。
外面吓着就算戴着耳机我也能听到窗外密集且沉重的大雨。
“嗡嗡……”
电话响了。
我暂停游戏后拿起手机，有些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喂......柳默......我现在家里没人，你能来陪我一下吗？陪一下、就陪一下好吗？求求你了......”
少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说出了这句令我至今都印象深刻的话语。
被少女的话语所感染，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说出了几句安抚的话后便答应了下来。
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摆在我面前。
我和陈梓悠的家离得实在是有些远了，如果步行过去，等我到了天也亮了。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啊......
我重新换好外出的衣服，打上伞来到室外。
此时的大雨正从漆黑的夜空中倾盆流下，完全不是打把伞就能把雨挡住的程度。
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显示的依然还是「打车中」，出租车什么的就更别提了，别墅区这边在这个时间点压根不会有这种车辆路过。
正当我站在玄关处，看着外边的大雨一筹莫展，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了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哥哥......？”
如棉花糖般柔软的声音传入耳中。
回头看去，柳墨正揉着半眯着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我瞬间记起，家里还有一台自行车。
那台是属于我老爹的、有些年头的黑色自行车，上高中前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是由柳墨骑着它往返于附近的菜市场与家中。
直到成为高中生后，柳墨对食材的要求更加严格，每次买菜都会坐公交车去往更大的生鲜市场，这台老古董也就因此搁置了。
“嘿，柳墨，你真是我的福星啊~”我捏了捏妹妹软乎乎的脸蛋，她还是显得有些睡眼惺忪、不明所以，可爱的小脸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哥哥我要出去一下，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说着便要关上房门，“早点睡吧，明天学校见！”
“等——”
柳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门已经关上，我也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的打算。
来到院内的车库里，我从那找到了那辆黑色的自行车。车型是相当古老的款式，但柳墨把它保养得很好，骑起来肯定没什么问题。
我脚踩着踏板，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打着伞，信心满满的踏上了前往陈梓悠家的路途。
就我估计，以正常人骑自行车的速度、路况正常的情况下，到达陈梓悠家大概需要四十五分钟左右。
但很显然，我并不是正常人、路况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打着的伞因为太过碍事的缘故，中途被我收起来放在自行车前面的菜篓里了。
任由冰冷的雨滴淋遍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耳边渐渐变得只剩下雨声，就连自己粗重的喘息也听不见了。
“轰隆——”
夜空中划过一道将这片天空撕裂的巨大电蛇，紧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天际的轰鸣声。
好累，好冷，好困，好难受......好想回家。
但一想到少女带着哭腔朝我哀求的面容，我就无法停下脚下的动作。
就这样，我以浑身湿透为代价，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来到了陈梓悠家所在的小区。
当我以这副模样叩响了陈梓悠家门，房门打开、穿着小熊睡衣的陈梓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住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喘着粗气，抖落着身上的水珠，低声朝她道歉。
一秒、两秒。
像是抑制不住的情绪终于决堤般。
不断涌出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划过她的脸颊，在她那光洁无暇的小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泪痕。
“呜哇——柳默——”
紧接着，她大哭着喊着我的名字，一下就飞扑到了我怀里——准确来说，是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我身上，这个动作直到现在她还偶尔会对我做。
“诶？我身上是湿的，你快下来啊傻瓜！”我慌张地晃动着身体，想摆脱她的控制。但她哭泣的音量不减，缠着我的四肢反而愈发用力起来。
“我......我是个笨蛋......我，我太任性了......对不起，柳默......呜呜......”少女哽咽着说出了这些话语。
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少女，甚至连她为何哭泣都不知道。我只能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这样会感冒的啦......先让我进去好吗？”
这时她好像幡然醒悟般，慌忙从我身上下来，用已经变得湿哒哒的睡衣袖子擦了擦眼泪。
“对、对，柳默你先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我被陈梓悠推搡着进了浴室，脱下因湿透而变得有些承重的衣物，任凭花洒里温暖的热水沿头淋下。
“柳默，衣，衣服我放在门口了，是我爸的。”陈梓悠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了进来，听起来依然还有那么些不自然，“我在房间里等你，你换好衣服直接过来好吗？”
“好。”我没有想太多，简单的应答过后，外面就没了声音。
约莫十分钟过去，我穿上了陈梓悠拿来给我的衣服——意外的很合适，陈梓悠他爸应该和我的身材差不多吧。
“我进来了。”
我转动着门把手，进到了陈梓悠的房间内。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另一套睡衣，应该是那种夏天穿的白色吊带睡裙，露出了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上，双眼通红地看向我。
“柳默，对不起......”
“干嘛呀，又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坐到她身边，轻柔地牵起她的一只小手。
“今天爸爸不在家，而且还打雷了......”少女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我、我因为害怕，想找柳默陪陪我，但......但是，我没想到......呜......”
直到这一刻，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害怕打雷的少女想叫男友来家里陪她，但那个愣头青却淋着雨、骑着个自行车就过来了。这导致少女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所以心生愧疚——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吧。
“傻丫头，不是你的错......”我小声安慰着，另一只手就已经搂上了她柔软的香肩，令她的娇躯的重量朝我这边倚靠过来，“你看，我洗了个澡不就啥事没有了么。”
“可、可是柳默你身体不是不太好吗？你居然骑了这么远的车，还淋了这么久的雨，我......”少女指着自己的胸口，被泪痕沾湿的小脸上满是难过，“我心里好难受，难受到想打自己一顿，我为什么这么蠢......”
少女的话语如同一盅甜口的清酒下肚，先是令我心头一暖，随之而来的便是惹人上头的淡淡微醺感。
原来她是在担心我......
“别想这么多啦，看看，都哭成什么样了，”我伸手将她小脸上的泪痕擦去，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窗外。
窗外的雨势依然不减，一颗颗雨珠被风吹打在窗户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然后，又是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际——
在我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双手刚准备抬起去捂住陈梓悠的耳朵，但还是晚了一步。
“轰隆——”
“呀——”
随着振聋发聩的雷声在耳边炸响，少女也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甚至挣脱了我的怀抱，迅速钻入了被窝，用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就好像一座小山丘上的蒙古包。
看来她是真的很害怕打雷，特别是刚刚的雷声超响，我一个大男人都有点被吓到。
“陈梓悠？”
我轻呼着掀开她的被子。
少女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在抖个不停。
“你这个姿势，胖次露出来咯。”
“呜——”
少女的矜持终究还是战胜了雷声带来的余威，红着脸将一部分无意中掀起的裙摆放下，黄白条纹的小裤裤也被白裙遮起。
“好啦，咱们睡觉吧。”我在少女身旁躺下，重新把辈子盖好。
“柳、柳默，”少女见我躺下，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你、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呃......”我顿时一僵。
难道「让我陪她」的项目里没包括陪睡吗？
那我走？
“我不是不想和你睡......”少女见我表情变得怪异，慌忙解释，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我就问问。”
或许陈梓悠觉得一起睡觉太快了吧，毕竟才交往几个月。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准备去客厅沙发上将就一晚。
但我刚刚坐起身，衣角就被陈梓悠扯住了。
“干嘛？”
“你要去哪儿......”
“沙发呀。”
“不要！”
她忽然从床上跳起，一把将我扑倒在床上，那张小脸上的表情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我没有不想和你睡......柳默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
没办法，我只能环抱住压在我身上的陈梓悠，仍由少女的温度传入我的身体。
“......”
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了。
“扑通、扑通。”
紧贴在一起的躯体，发出了不知是谁的狂躁心跳。
少女的眼光迷离，喘息也渐渐变得急促，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和滚烫的体温。
我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就好像被吹至极限的气球，只要受到外界的一丝丝刺激就会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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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那天晚上——
我抱着陈梓悠睡了一宿，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发生。
或许是运动之后太过疲劳，又或者是淋雨之后有些发昏......总之我就当作自己抱了个香香软软的泰迪熊玩偶，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浑身都染上了少女的香味。
现在想想，虽然一直没确定关系，但我确确实实是和陈梓悠经历过「热恋期」的，那时她也是个可爱的娇羞少女来的——啊，绝对不是说现在的陈梓悠就不可爱了，只是感叹一下，当初我们相处时的小心翼翼、懵懵懂懂，碰一下手就会脸红心跳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今年已经是和陈梓悠认识的第三年，变化肯定是的有，最让我感到惋惜的就是和我的日常对话再也没了往日那种羞答答的样子，经常上来就是“喂”“臭学长”之类毫不客气的称呼，拌嘴也成了家常便饭。
嘛，虽然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有些想念陈梓悠娇娇怯怯地抓起我的衣袖，小声叫我“柳默”的日子啊。
不过呢，人就是这么一种会成长的生物。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改变自我，变得更加优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我似乎除了变得更加被动之外，就像陈梓悠抱怨的那样，还是老样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