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运转的声响扎扎作响,咔哒,咔哒,每一次声响后都会跟着细碎的回响,在这个禁闭的空间里逼得人近乎发疯。
被固定在房间里唯一一个椅子上的,是一个看上去刚过十岁的孩子,他的双眼被黑色的眼罩罩着,四肢被拷紧在椅子上,头上连着两根粗大的橡胶管,直接伸进天花板中,一路连接到相隔的另一间房内的操作电脑上。
一整排的显示屏一个接着一个闪烁着,每一个显示屏前都有人员不断地敲打在键盘上,特务局南方分部的分部长——名为杨东的男人背手站立在隔离窗前方,从这边能够清楚地见到对面房内的情况。
“测试出来的能力是什么?”
“类似于催眠的能力,让人陷入到一个能够萌生睡意的幻象中。”
“和公主一样?”
“不,仅仅是催眠而已,若是意志坚定的话很容易摆脱幻象,清醒后也只是感觉做了一个美梦罢了。”
“哦。”杨东不再看那弱小的孩子,转身离开房子,出门的那刻对着一直应答自己的负责人说道,“测试到此结束,把人扔到科研室。”
“部长。”测试科的负责人是位年轻动人的女性,看上去二十出头,金黄的头发盘在顶上,两耳边垂落下小束发丝,“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杨东顿了顿,回道,“在这里没有什么孩子,只有有用和无用的武器,这件武器属于无用品,丢给科研室大概是它唯一有点用处的地方。”
所有人都知道,但凡进了科研室便永远也别想出来,即便是死也得等被那些“吸血恶魔”彻底榨干最后一丝活力,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怎么?你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看着欲言又止的女人,杨东扬起了眉,语调依然十分平缓,字里行间却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强硬。
在这里,他便是金科律令。
女人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咬了咬嘴唇,低头说了句没有。
门外是迎接自己的副手韩彩慧,特务局南方分部的顶头上司在见到带了点小迷糊的副手后露出些许的宠溺,揉了揉靠着墙壁打盹的那颗脑袋。
“你呀,也该从痴迷游戏中出来了。”
“阿东,你怎么就出来了!”猛地清醒过来的人吐了吐舌头,带着些讨好,“阿东,最近你老是不让我跟着你,我这个副手完全没派上用处,实在是太闲了才偶尔玩玩游戏的。”
杨东点点头附和道:“也是,最近你的确太闲了,从明开始任命你为测试科的总负责人,原来的那个分配到科研室,新人的能力测试以及训练就全权交给你了,韩科长。”
突然被委派到新的岗位,当惯了悠闲副手的韩彩慧哀叫了声,小跑着追赶越走越快的部长大人,一面不满地表达自己十二分的怨气。另一边,回到了基地的邢海确认了姐姐已经下葬到特务局独属的公墓,对着墓碑上姐姐满带笑容的照片,他默默强调了内心强烈的复仇信念,随后跟随着新任搭档来到据说是属于自己的宿舍。
夜幕早已经降临,波澜的一天终于即将过去,在以往的每一个日子中,再也找不出哪一天像今天这般让人难以忘怀。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前是不断重复播放的录像,唯一的姐姐一遍又一遍在眼前逝去,曾经的音容笑貌已然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四四方方的框子里。
慢放后是快放,快放后又是慢放,数不清是第几次完整地看完这段仅仅十多分钟的视频内容,他在努力着,试图从里面找出某个有关凶手的线索。
“阿海,这是你最爱吃的虾饺,来一个吧。”身穿着围裙的搭档大大咧咧地靠着他坐下,双手递来冒着香气的盘子。
“还有辣酱碟,这个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哦。”
放下了盘子后,带着笑脸的搭档又拿出看着就香艳的碟子。
那是十分笃定的语气,明明今天之前从未见过面,眼前的这个人却对于他的喜好了如指掌,这种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十分地令人不舒服。
“还有香喷喷的青椒肉丝,里面的青椒可是我特意从喜坪村的李大婶家买来的。”
那位李大婶据说和自家沾了点亲,往上追踪到了太爷爷那一辈,那一家子的人惹人厌,但是他们家种出来的青椒却是整个喜坪村味道最正的那个,他是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只有姐姐会为了他忍受白眼买些回来拌在菜中。
“你到底是谁!”没有人会比姐姐更了解自己,邢海揪住身边那人的领子,低声喝道。
常奕瑾微微愣了下,随即摊摊手,大方地回道:“我是你的搭档,姓常名奕瑾,年龄嘛是个秘密,最喜欢和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约会,偶尔会看点让人热血沸腾的片子,我可是有海量的优良资源,阿海想要的话我决定不会吝啬。目前最大的目标,是和阿海成为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要听这个!”邢海心中是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他整个人压下去,一只腿插进了常奕瑾的双腿间,另一只腿跪在沙发上,迫使对方后仰躺在沙发上,揪着领子的手压在对方胸膛上,原本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猩红。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喜好?可乐也好,虾饺也好,还有李大婶家的青椒,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哦,原来阿海说的是这个呀。”被压着的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那张脸依然摆着阳光般的笑容,“因为我是诚心诚意想和阿海交朋友,才会特意去调查有关阿海的一切,像这些生活上的小爱好,直接问邢蓝就知道了。”
“不可能。”邢海想了片刻立即反驳道,“姐姐绝不会随便在外人面前谈论有关我的事”
“快说!”他加大了力道,使得对方哼了一声。
“好吧,我承认之前的话是不怎么正确。”常奕瑾颇有些无奈,“其实这些东西我是从你姐姐的闺蜜那里得知的。”
望着邢海明显怀疑的神色,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刘爽你应该知道吧,曾经和你姐姐是同班同学,在她辍学后两人也时常有联系,称得上是闺蜜。我和她交往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她常常和你姐姐煲电话粥,弄得我这个男朋友经常打不通电话,还以为是她背着我和其他人玩暧昧,后来才知道那个让我吃醋的人是你姐姐,我会知道你的爱好完全是因为无数次被迫听两个女人的电话粥,十次里有九次会提到你,你的那点爱好我想不知道都难。”
刘爽他是知道的,的确和姐姐关系很好,同时也对他很照顾,在姐姐刚刚辍学赚钱的那段日子里,她便代替了姐姐经常陪伴在身边,直到对方毕业后走上了社会才渐渐少了往来。
对于这个颇为照顾自己的人,邢海是默默关心着的,最近一次知道对方的消息是半年前,那时候的刘爽处于抑郁中,听说是感情上的问题,在之后就被单方面的断了所有联系。
“你就是她的那个劈腿男友?”
“那个是前男友,我呢算是陪伴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生活的男朋友。”
“她怎么了?”平白无故地失了联系,他和姐姐都很是担心对方,只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再联系上那个人。
常奕瑾望着邢海渐渐转变为漆黑的眸子,轻声回道:“重度抑郁症,自杀了。”
这真的算是一条锁链,半年前的那天捡到了一个遭遇了车祸的男人魂魄,达成的交易是带着对方有所愧疚的前女友走出抑郁生活,费心费力了许久还是没能扭转刘爽的心态,之后是从刘爽那边交易帮衬放心不下的好闺蜜,结果找到人的时候已经迟了,不过也难得遇到了拥有着强大力量的灵魂,用上了大概撑得过好几个月。
大概是前两次的交易都挺失败,连接到锁链上的第三个交易,他是下了决心一定得完成,在这漫长的人生中,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有关联的三次交易,也是第一次连接着失败了两次。
“怎么会这样!”邢海松开了手,呆愣地瘫坐在沙发上,又是一个自己所在乎的人离去了,短短的十六年里,他总是那个被留下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
自己果然是村民们所说的天煞孤星,克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亲朋好友。
“你会死的。”他缓缓吐出。
“什么?”
“不要试图我和做朋友,我也不需要任何朋友。”
“你会需要的,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可就是这个死字,从来都没有怕过,可能的话,我挺希望能够作为一个人死去呢。”常奕瑾摆正邢海的脸对着自己。
望着那张认真的面容,邢海有些愕然,从那双眼传递过来的决心,从那双手传递过来的温暖,他确信着这个人是真真切切这样想着。
避开那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视线,他开口道:“录像少了至少半个小时的内容。”
话题突然拐了十万八千里,常奕瑾眨了眨眼,明白阿海是选择了逃避,他没有再去逼迫什么,总有一天会让对方真正的接受自己,俗语有事不过三,他是绝不会让自己的生涯上再添一个失败的“勋章”。
“这就是你看了无数遍录像后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