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
因为战争的原因,法比边界附近留下了太多废弃的村落,“达武”带着昏迷不醒的男子,骑着菲尔洛帕西,狂跑了两天两夜,才终于找到一座有人的镇子,暂住在当地的修道院内,并找到一名恰好吕剧在同一修道院的女医生治疗男子。
第三天早晨,太阳早已升起,鸟儿也在歌唱黎明。
已经两天没睡的“达武”,此刻正坐在男子房间外的椅子上,一边强行撑着以免自己睡着,另一边正等着最后的结果。
(希望大哥没事……)
“达武”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叹了一口气。
虽然和男子认识不到三天左右,但“达武”却早已把男子视为自己的生死之交,若是男子有什么请求,“达武”绝对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毕竟,友谊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可能只认识几日,便可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有些人,认识多年,却未必进入所谓友谊的最基本的层次。
吱——
门开了。
“达武”刚忙站起了身。
站在他身前的,正是给男子治疗的女医生。女医生看起来也就16,17岁左右,褐红色的短发,脸上有点雀斑,戴着眼镜,要不是披着白大褂,估计没几个人会认为她是医生。
“怎么样了,大夫?”“达武”的语气里充满了急切与期望,他希望医生能说出他想听的话。
但医生的叹气和摇头却打破了他所希望的一切。
“很抱歉,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那位先生的伤口感染实在是太严重了。要是是在受伤后立刻进行治疗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现在……”
医生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
“是吗……”
听到这个噩耗,“达武”握紧双拳,紧咬两颚。
他的内心,悲哀与崩溃,并存着。
“大哥……为什么会是大哥……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不应该会是大哥啊……怎么会是大哥……怎么会……”
这尴尬的气氛持续了有一段时间,直到房间里传出男子的声音。
“让他……进来。”
听到了男子的声音,“达武”立刻从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中醒过来,飞速地奔进了房间。
而医生也很识趣地将门默默地关上了。
“大哥!”“达武”一奔进房间,便迅速来到男子床头,跪在床边。
此时,躺在床上的男子,早已失去了刚认识时的那威武之气。现在的男子,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大口喘气,很明显,只是吊着一口气,和死神在做最后几分钟的较量。
男子看了“达武”一眼,无力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大哥。”“达武”泪流满面,双手立刻握住男子的手,“你——”
“我……知道……”男子现在说话,比之前更加吃力了,“这……可能……是……我的……命运……吧……”
“大哥你别这么说!”“达武”激动道,“只要活着!一切可能性都会有的!您不是要成为法国元帅——”
“我是军人!”男子说出这句话,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嘛咳咳咳咳咳!”
“大哥您冷静一些。”“达武”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男子的胸口以尽可能地让男子能够多留在世间一会儿。
“呵——呵——”男子总算平复了下来,“我……的确……有……成为……元帅的……梦想……但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了……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实现……这个……梦想……”
“代替?”“达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大哥,我并没有任何军事——”
“不……”男子打断了“达武”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值得……信赖……而且……你有……那个……天赋……我……能感觉……的到……”
“可是——”
“这就……算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答应……吗?”
望着男子那期望的眼神,“达武”沉默地思索片刻,接着,他回答道:“如果大哥期望这样,那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才是……我……想听的。”男子听完这句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到……床头……桌上……的……那封……信了……吗?”
“达武”扭过头去。
只见床头桌上,的确放着一封已经封口的信。
“这是……我……口述……医生……代写……的……信……”男子解释道,“你……带着……那封……信……去……旺代……找……我……一个……朋友……他……看到……信……会帮……你……”
“达武”下意识地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宛。
只见发信人的那一行,赫然写着:
“路易·尼古拉·达武”
“达武”的脑海里,一条条讯息开始明朗起来——
——“大哥,你是什么地方出生的?”
—— “约讷。”
——达武正是出生在约讷。
——“我们家族……是军功贵族世家……从十字军开始……就世世代代……为法兰西……而战。”
——达武出生于一个勃艮第贵族家庭,他的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字军时期。
——“大哥,你刚才说的叛徒迪穆里埃……是指夏尔-弗朗索瓦·迪佩里耶·迪穆里埃将军吗?”
——“切!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追杀迪穆里埃将军的,正是当时身为中尉的达武。
——“女的……你是……雅各宾俱乐部的?”
——身为贵族,达武是十分讨厌极端派的雅各宾俱乐部,他还曾因雅各宾派专政而被解职过。
——“菲尔洛帕西……这是……他的名字。”
——“菲尔洛帕西……意指‘钢铁’,很符合军人气质的名字嘛。”
——达武的外号,就叫做钢铁元帅。
在一阵冷汗中,“达武”完成了全部推理,最后,他得出了结论:
——眼前的这名男子,他的救命恩人,正是路易·尼古拉·达武,拿破仑手下第一骁将,法兰西第一帝国元帅,以一生未打过一次败仗著称的不败名将。
想到这里,“达武”的脸立刻发白了。
“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达武”抓紧了达武的手。
“啊?”达武被“达武”的这一下搞得莫名奇妙。
“你要是死了这接下来的历史该怎么继续啊!!”“达武”可不管达武怎么想,他把自己已知的所有未来历史都一股脑地剧透了,“法兰西第一帝国怎么办!?吾皇拿破仑怎么办!?奥尔施泰特战役怎么办!?”
“你……你在……说……什么?”达武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大哥你是很重要的人物!!”“达武”也意识到剧透了太多,于是便简洁地解释道,“你要是死了!!整个未来都会改写!!你将会成为这个时代仅次于拿破仑的最伟大的将领!!你将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元帅!!所以你不能死!!”
又是一番沉默。
只听达武突然笑了起来,虽然声音十分小,但的确是在笑。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达武”还以为达武不相信他的话,“虽然听起来难以置信……我来自未来,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大哥您的确会成为法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您绝对不能丧命,否则历史——”
“不……”达武卖力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所以……代替我。”
“大哥!?”
“代替我……成为……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伟人……”
当达武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双眼,闭上了。
呼吸停止了。
手也无力地落在了床边。
“大哥?”
“达武”的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达武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哥——————————————————————————————!”
从房间里,传来“达武”的惨叫。
路易·尼古拉·达武,法兰西共和国阿登军团中尉,去世于1793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