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进攻马尔格雷夫堡 Acte IVAttaque du Fort Mulgrave
I
“达武”睁开双眼,并从帐篷里的床上座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准确的来说,是1793年10月20日。
或者说,是共和历二年霞月29日——这是国民公会在数日前刚刚决定的新历法,用以取代基督教色彩的公历。
透过帐篷遮帘的缝隙,一缕阳光,射入“达武”的眼中。
外面,依稀可见来来往往,正在积极备战的士兵们的身影。
“早上了吗?”“达武”搓了搓自己尚处模糊的双眼,“还是感觉很困呢……”
“醒了吗?”
这时,身穿军装,右肩背着医疗箱的絮歇,翻开了遮帘。
“啊!早上好!”“达武”向絮歇挥了挥手。
“伤口的情况怎么样了?”絮歇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行动上却是半跪在“达武”床边,打开了医疗箱,“或者说,你还打算赖床多久?”
“被拆穿了吗?”“达武”苦笑一声,摸了摸绑在自己头上的绷带——实际上他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正常工作,只是依旧对外声称要卧床休养罢了。
“拆穿倒是没有,不过要是继续下去,估计不久之后你就会因卧床太久而被解职。”絮歇将手抚在“达武”头上,开始拆绷带,“就这么不想见多普将军?比起卡尔托将军来,他算好多了。”
“也就是不那么盛气凌人罢了。”回想起几星期前卡尔托愤恨地坐着马车离开司令部的场景,“达武”仍旧心情愉悦,“要论指挥才能的话,多普也没比卡尔托强到哪里去。听说原来是干牙医一行的?土伦平叛军总司令,这么重要的职务,不交给专业的军人,反而交给这种百分百的业余人士。就算不在乎士兵们的生死,罗伯斯庇尔小姐——不,应该是雅各宾们,难道想让自己的脑袋也被断头台砍下?”
“小声一点。”给“达武”包扎好头部绷带的絮歇拍了一下“达武”的背示意警告,“隔墙有耳。”
“没这么可怕吧,这里离巴黎有800多公里远呢,他们的耳朵再长也不会长得这么长吧。”虽然只是随口几句玩笑,但“达武”也明白絮歇的良苦用心,便终止这一话题。
“不过我还是劝你早一点从‘病’中恢复过来比较好。”絮歇稍稍叹了口气,“对自己的部队撒手不管,可不是一个指挥官该做的。”
“这就是你的不查了。”“达武”有些得意地挥了挥手,“别以为我卧‘病’在床,就等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多普这家伙,毫无主见,依旧本着卡尔托的主意,按兵不动;英国佬自从上个月在大规模袭击战中战略性失败后,就龟缩在土伦城里以及其他重要据点,坚守不出;奥地利佬许诺英国佬的援军也迟迟不来。总体而言,现在双方处于相持阶段,只要没有突发情况,一般的日常事务,交给莫兰德和弗里昂他们去干就可以了。”
“达武”温和地看了絮歇一眼。
“当然,也感谢你这些日子来的操劳。”
“那两个孩子好像和你不是很合得来。”絮歇故意将目光移开,收拾医疗箱,“他们是怎么成为你的部下的?”
“我到德赛将军手下就任以后,德赛将军就把他两人推荐给我,然后转到我手下工作。” “达武”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回忆往事,“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协调的不大好。弗里昂比较宽容一些,莫兰德就不一样了,跟我抬杠那是家常便饭。不过两人的确十分有才能,不论是作战指挥还是日常事务都处理的不错,也能了解我的想法,和我的作战协调也相当同步,省了我不少心。告诉你一个大实话吧,没有他们俩跟着我,我现在哪里敢赖在床上?估计晚上睡觉都得失眠。至于性格合不来, 那也没什么,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人,也不要强求,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絮歇听完,没有表态,但显现出赞许的眼神。
“但即便如此,再这么卧床下去就太不要脸了。不能把所有工作都推给部下,自己躺在床上发呆。”“达武”顺手从身旁的床头桌上一堆信中准确地拿起一封已开封的信,上面的署名是“弗朗索瓦·阿梅德·多普”——这是一封私人晚餐的邀请函,时间就在今晚,“今天晚上就去会见一下多普将军,借机恢复工作好了。”
见“达武”终于想通了,絮歇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当然也是转瞬即逝。
“话说回来。”絮歇虽然还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达武”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眉头稍微皱了一点,“你一直都这么邋遢吗?”
絮歇所言不假。
“达武”的帐篷里,乱七八糟,除了桌面上杂乱无章的文件书籍以外,地面上还满是被揉成团的废纸;打开了的置衣箱内,也都是充满褶皱的,没有认真折叠的衣物。这种情况,说是“邋遢”,一点都不为过。
“我不喜欢收拾房间。”“达武”笑了笑,“反正最后总是要乱的,还不如剩下这时间干一些有意义的事——虽然过去被爸**着收拾房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样总是不好。”絮歇摇着头,提起医疗箱,“还是改一改这个毛病为妙。”
说完,絮歇便拉开遮帘,离开了帐篷。
“哈——”“达武”又躺了下来,将多普将军的邀请函随手丢到床下,又从床头桌上拿来两封未开封的信。
一封的署名是“爱德华·詹纳”;另一封的署名则是“杰克·卡特利诺”。
“……”回想起两位少女的容貌,“达武”微微一笑,将两封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床头桌,“还是今晚晚餐结束后再看吧。”
“达武”翻了一个身,将被子盖在头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还没安静几秒钟,“达武”就听到了脚步声。
“谁啊?不先问好就擅自闯进来。”“达武”不理睬,也不想看来者——反正大白天也没人会跑来暗杀他。
“听说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这个语调听起来颇像莫兰德,“那就赶紧起来处理一下这邋遢的地方。”
“打死我也不干。”“达武”肯定地认为是莫兰德,“有本事你把枪顶着我的后脑勺?”
话音刚落。
“达武”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什么管状物给顶着了。
他立马吓得一身冷汗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然后他吃惊地发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莫兰德。
而是在不久前刚刚升任为少校的拿破仑·波拿巴。
“那么。”举枪的拿破仑面带微笑,但在“达武”眼中,却是黑化的前兆,“请赶紧开始打扫帐篷吧,路——易——尼——古——拉——达——武——”
就这样,“达武”的早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