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呼——”
当“达武”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自己帐篷的书桌前,背靠着椅子喘气的时候,已是深夜。
但他并没有打算立刻去睡觉。
因为在他面前,还有两封未拆封的信。
“达武”调整了一下油灯的亮度,拿起了两封信。
第一封——
亲爱的达武先生: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
已从报纸上得知我国军队入侵土伦的消息,对此我深表遗憾,希望您能平安无事。
在我的家乡,流行这么一个传说:听说一个人只要染上过牛痘,便不会再染上天花。虽然在正统的医学院里,大多数同事都视其为无稽之谈,可在家乡行医的这段日子,我却发现这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根据我的观察,乡村的挤奶女工大多数都得过牛痘,而且也很少听闻她们有得天花的事。若这个传说的确属实,那么,接种牛痘的方法很有可能可以取代接种人痘的方法,从而更加安全地预防天花。
虽然现在各国通行的天花预防法是人痘接种法,但该接种法十分危险。若是成功,受接种者将获得永久性的免疫;但若是失败,受接种者不但会患病,还会成为天花的扩散体。这种如同赌博一般的接种法,我觉得身为医者,不能把其作为长远性的预防法。相反,牛痘并不致死,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不但可以找到预防天花的最佳方案,甚至还可以一劳永逸,永远地将天花从这边土地上根除。
达武先生,这是一项伟大的发现。如果成功的话,成千上万的人将会得到拯救。虽然知道您对医学了解不多,但您也知道,天花病毒肆虐于这个世界已经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是黑死病,黄热病,也不能与之相比,若是这种接种法可行的话,那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福音。
希望我们还有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爱德华·詹纳 敬上
第二封——
亲爱的哥哥:
最近过得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几天前看了新闻,得知罗什雅克兰战死的消息,让我十分担心莫里斯的安危,但愿他平安无事。
巴黎这座原本在我心中的花都,现在已经完全被血所染红。每天被处死的人越来越多,整条街道到处都是被处死者的鲜血——算了,这种事还是不要多说了。
说些有趣的事吧。
上次根据哥哥提出的租房方案,已经有两名房客租了我们家的两间房间,住了下来。虽然两人是贵族,而且还是受通缉之身,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反而是科学家和学者,只不过其中一人因为否认过马拉的论文,另一名则是对新宪法保有反对意见,因而遭到通缉。虽然知道收留她们有着巨大的风险,但我想要是换成哥哥的话,哥哥也应该会收留她们吧?就如同在旺代收留无助的我那样。
希望土伦的战争能早日结束,哥哥能够平安归来。
最爱您的妹妹 杰克·卡特利诺 敬上
看完两封信的“达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稳当地将两封信放回桌面后,“达武”将放置在桌子左角的一本记事本拿来,打开,并拿起一旁的羽毛笔。
本子所翻开的页面上,记着数个人名:
-路易·尼古拉·达武
-卡尔大公
-爱德华·詹纳
-路易·夏尔·安东瓦尼·德赛·德·维古
-查尔斯·安东尼·路易·阿里克斯·莫兰德
-路易·弗里昂
-杰克·卡特利诺
-莫里斯·约瑟夫·路易·吉格·德尔贝
-亨利·德·拉·罗什雅克兰
-埃马纽尔·埃贝·西哀士
-让·拉纳
-奥古斯特·德·马尔蒙
-拿破仑·波拿巴
-让-安多歇·朱诺
-路易·加布里埃尔·絮歇
-约翰·弗朗索瓦·卡尔托
-托马斯·格雷厄姆
-罗兰德·希尔
-威廉·卡尔·贝尔斯福德
-弗朗索瓦·阿梅德·多普
“达武”大笔一挥,又加了几个名字。
-赫劳德·克里斯多芬·米歇尔·迪罗克
-玛利亚·蒂莱西亚·波拿巴
-卡洛琳·波拿巴
-安德烈·马塞纳
-保罗·巴拉斯
“呼——”
将笔丢到一旁,“达武”又向后靠了靠。
突然——
“咿!”
“达武”感到脑部一整剧痛,紧紧地双手抱住头部。
“咿!啊!”
视觉渐渐开始模糊。
然后,是走马灯一般的景象——
——一名矮个子的少女,在一座孤岛的别墅的床上,咳嗽不断,双眼失去了往日的自信,死神一步步靠近……
——一名绿发的少女,在某个混乱的战场上,遭到炮击,硝烟过后,倒在地上的少女,原本双腿所在的部分,除了血肉,什么都没有了……
——一名紫发的少女,坐在一个破旧的城堡内的一张摇椅上,无神地望着窗外的一缕阳光,仿佛从来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一名看起来曾经潇洒的男子,此刻正颓废地走在街上,犹如行尸走肉……
——一名本该有着大型犬般温和气质的男子,正坐在一张桌前酗酒,似乎是在为什么而悔恨……
……
当所有的走马灯都走过“达武”的脑海一遍后,“达武”的脑部早就已经呈负荷状态了。
“这……这是……什么……”
“喜欢这个礼物吗?”
“!”
“达武”闻声而扭头向后。
那个熟悉的,身穿戎装的农家女,正站在他背后。
“贞德·达克吗?”“达武”叹了一口气,“你给我看这些走马灯,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那你,难道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吗?”
贞德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在离“达武”很近的背后。
“改变?”“达武”愣了愣。
“之前我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的抉择了。”贞德说出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把脸贴近“达武”的耳朵,“我希望这次的抉择,不会令人失望。”
“什么!?”
可等“达武”缓过神来的时候。
贞德已经消失了。
“呼——”“达武”擦了擦额头的汗。
(很多次……抉择?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