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各位!爷知道!你们认为爷是一个碧池养的!”
站在由几块破烂的长条木板构成的木制站台上,马塞纳正意气风发地俯视着台下并排而列的新来的下级军官们,开始他那满口粗鄙之语的“训话”。
这个木制站台设置的地方相当不错,马塞纳的背后,便是克尔海角,耸立在那里的马尔格雷夫堡要塞清晰可见。更重要的是,站台所处的地方是在要塞火炮的有效射程范围外,丝毫不用担心会出现在激情训话的途中莫名其妙被一颗炮弹送去见上帝的事。
当马塞纳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训话后,底下的所有下级军官都笑了,毕竟,如此公然高调宣称自己是“碧池养的”的家伙,十个人当中也未必能找到一个。
“没错!像爷这种出身于尼斯的黑户犹太人,曾当过四年私掠船海盗,逛遍环地中海所有青楼,前年重新服役前还在干走私的‘社会败类’,不是碧池养的,还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特么在说哪国笑话?英国佬的?”马塞纳翘起他额头上那十分具有特色的浓眉,配上他那贱贱的眼神,和咧嘴露出的两排洁白的牙齿(这对于一个常年吸烟的老烟民来说,简直是奇迹),配上他的台词,瞬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喜感。
台下的军官们,只要不是严重缺乏幽默感,至少也会微微笑笑。
更何况绝大多数人的笑点还是很足的。
于是全场大笑自然是不可避免。
待笑声过后,马塞纳先是将嘴边卷烟的烟头向上翘起,双手向下压了压以示安静。
然后,他测过身来,扭头望向远处的马尔格雷夫堡要塞。
那个周围躺着成堆正在腐烂的尸体,有着大量精心设置的防御工事,并飘扬着令人同时感到憎恨和屈辱的联合杰克旗的小要塞。
看了许久后,马塞纳才转过头来面相众军官。
他将左手的大拇指朝要塞那里指了指:“你们当中,有谁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下面的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马塞纳想说什么。
“不是吧?”马塞纳故意用右手遮住脸,摇了摇头,“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你们是来打战的还是来调情的?”
哄堂大笑。
“算了!看来得要用一些手段来撬开你们的嘴了。”
只见马塞纳眉毛一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举过头顶。
在耀眼阳光的照耀下,硬币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那!那是!”其中一名军官的瞳孔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里弗尔!!”另一名眼睛早就瞪大的军官则给出了答案。
其他众军官一听到里弗尔一词,都为之一振。
里弗尔是旧法兰西王国时代的高质银币,可以让四个人吃一天的好饭,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拿得出手的。
“谁告诉爷答案!这枚里弗尔就是他的了!”马塞纳见状,立刻大声宣言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长官公民!长官公民!”一名十分普通的女性少尉举起了手,“那里是马尔格雷夫堡要塞!”
“恭喜你答对了!”马塞纳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里弗尔轻轻一抛,正中那名少尉的手心。
将里弗尔拿到手的少尉,一边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的心态在手里把玩那枚里弗尔,一边愉快地接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爷还有一个问题。”马塞纳又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举过头顶。
这次发出的,则是更加耀眼的金光。
“是金路易!!”众军官中,不知哪个人先喊了一声,让全场都为之震撼。
金路易,那可是旧王国时代的高质金币,一枚金路易等于24枚里弗尔,相当于一个普通平民一个月的生活费,假如里弗尔都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话,那能拿出金路易的,一定是神级别的家伙了。
“谁能告诉爷!现在占领要塞的是谁!?”马塞纳大声喊道。
如果光光里弗尔就能使人动摇的话,那金路易造成的,一定是使人疯狂。
如果刚才里弗尔能让一个人举手的话。
那金路易,就足以让现在全场的军官们都踊跃举手发言。
“是英国佬!”
“西班牙佬!”
“别忘了!还有奥地利佬的傀儡呢!”
“你们都漏说了!还有保王党卖国贼呢!”
虽然答案大多正确,但马塞纳却并未抛出手中的金路易。
直到——
——“一帮狗娘养的!”
“就是你就是你!”马塞纳眼睛一亮,指住其中一名军官,“你说什么?”
全场安静了下来,纷纷注视到那名被指中的军官。
那名被指中的军官是一名中尉,戴着眼镜,理着平头,颇像一般人们常识里的知识分子。
“呃……”那名中尉左看看,右看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声说出来!”马塞纳见状,便迅速“鼓励”道。
“呃……狗……”中尉红着脸,语塞地回答道,“娘……养的……”
“大声点,爷听不见。”马塞纳将左手放在左耳旁,作聆听样。
“狗……”
“嗯?”
最后,中尉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以平生最大的音量喊道——
——“一帮狗娘养的!!”
全场笑翻。
“恭喜你说对了!!”马塞纳先是将手中的金路易直线抛出,击中中尉的脸,然后将嘴边已经快要燃完的烟头丢到地上,“一帮狗娘养的!”
马塞纳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他右手的食指,指向马尔格雷夫堡。
“因为老妖婆卡尔托和白痴多普的‘英明指挥’!我们英勇的共和国战士们无意义地牺牲在这帮狗娘养的混蛋手中!只要这帮狗娘养的一天占领着土伦!我们的尊严就不复存在!!你们看看!看看这!这里是谁的土地?不是你波旁的!不是你英国佬的!这里是法兰西人的土地!这里是自由之民的土地!各位兄弟姐妹们!拿起武器!砸断这屈辱的枷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台下一片沸腾。
“对!说得对!”
“干掉这帮狗娘养的!”
“打倒卖国贼侵略者!法兰西万岁!”
“解放土伦受苦受难的同胞!”
看着这高昂的士气,马塞纳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从欢腾的人群当中,发现了五个身影。
拿破仑,“达武”,拉纳,絮歇,马尔蒙。
拉纳,絮歇,马尔蒙三人只是在那里出于礼貌性地鼓掌。
“达武”则是向马塞纳挥手示意他们所处的方位。
至于拿破仑,她微微一笑,摘下了头上的双角帽,微微鞠躬。